幽暗深巷,鬼氣凝滯。
那鼓點愈發詭異,愈發滲人,直要將人勾進去,用鼓槌將人的皮肉搗碎!
“隆隆隆隆隆——”
“隆!!!”
石破天驚般,那響亮的一聲幾乎要敲破鼓皮,莫讓幾乎能聽見什么東西被撕裂的撕拉聲響,只是聽著就膽戰心驚。
鼓聲頓息,一股無聲的恐怖氣息在空氣中醞釀,莫讓能感覺到巨大恐怖的降臨,和兩界村餓死鬼破腹而出時感覺到的大恐怖一模一樣,都不是現在的他能應付的了的。
黑云醞釀如潑墨,此時無聲勝有聲!
只聽見似乎腳步聲無比清晰,鑼鼓脆響聲聲催魂。
“鏘鏘鏘鏘——”
那敲鑼不停,聽聲音像是前世看戲時角的登場,莫讓站在那里就覺得鋒芒在背,隨著鑼聲戰栗不已。那角該是方步踏如泰山,急促而沉重地搶上臺,身后定然遍插旗幟,滿臉油彩讓人看不清他的真實面目。
鑼鼓只剩也在不久就停歇下來,他后退幾步,確認自己是聽到了有人的嘶吼聲。
不,是鬼發出的!
登場的該是鬼而不是人!在那鑼鼓聲歇時一聲“咿————”便聲起,該是如武生吟唱的意味深長,可只能讓他汗毛倒豎。
此時巷子旁邊人雖不多,但也有一手之數,此時都一副魔怔的表情停頓下來,眼神直勾勾看著前方,而莫讓還聽見了從巷子里傳來的鼓掌叫好聲,人數定然不少。
他們在干什么,看惡鬼表演嗎?!
惡鬼定然也不是單純為了表演,他的鬼氣惡意翻騰,濃稠欲滴,是迄今為止他見過最讓人膽寒的惡念貪婪。
“咿呀呀——————!!”
再一次響亮的咿呀吟唱聲,武生沙啞而有穿透力的聲音此時滿布惡念。
巷口的人轉身面對那不停傳出戲聲的深巷。
“咿——咿————”
莫讓克制住自己想要發動技能的沖動,不讓自己的鬼氣泄露半分,因為他鬼神身份的獨特性,在他不使用技能和鬼修功法的時候,渾身氣息就和常人無異,他此時專心應對巷子里濃郁的鬼氣,還要當心身后已然魔怔的路人。
正在他捂著頭抵抗鬼氣時,有三個人已經搖晃著往巷子里走去,莫讓只來得及拉住一個人,眼前的視線有些眩暈,他看見剩下兩個身影消失在陰暗的巷子里,右手拉住的那個人還在大力地掙扎。
左手挎著的竹籃砰得落到地上,幾顆水果滾了出來。
“苦哉——”
“苦哉——心惶惶!看那廂!”
“鏘!鏘!鏘!”
“誰在應聲——使了個狡詐詭計——”
“使了個金蟬脫殼——!!咿呀——哎呀倒霉那唱戲的——”
“投井而亡——!!!”
“咿呀呀——恨不得掘井翻天——”
“見一人樹前端然,另一人井下身亡——”
“走如煙——眼望穿——”
那武生斷了一下,聲音里滿是恨意,咿咿呀呀地恨不得將自己心里的恨唱完,莫讓心里一寒,他突然覺得,巷子里唱戲的鬼,似乎知道些前世的記憶.......
這是他從未遇見過的,地獄記憶里關于這方面的東西也沒有多少記述,只說是“人之為鬼,前塵皆忘”。
而十日晴的那只攝青鬼也恍惚知道一些自己前世的記憶。
“咿呀——”
“在那地獄里走上一遭———嘿呵——”
“把那林家姐弟斷了腳——藏在那黑黢黢房梁上——”
“又殺將那肥油滿身的家主——咿呀呀——”
“吃了心肝——”
“吃了心肝——!!!”
莫讓捂住耳朵,他現在眼里只有那個深深的巷子,宛如吃人巨獸的巷口,和那個隱隱約約的高門大宅。
不行,不能被這東西擾了心神!
他咬著舌尖,隨著尖銳的疼痛從舌尖一直疼到頭頂,他也嘗到了腥甜的血味。
算是恢復了一些神志,他能感覺到,隨著這個東西開始唱戲,這方空間就宛如與世隔絕,從這里能看見外邊行走的人群,那些人都恍若未聞的模樣,自顧自地干著自己的事情,估計連這里出現個巷子都不知道!
只有巷子口的自己和那些已經魔怔的人,被圈進了這只鬼的力場,無知無覺地被困在這里。
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怕不是從自己聽見第一聲擂鼓聲開始,自己就成了蛛網上的昆蟲,已經被捆得嚴嚴實實,等待毒蛛的品嘗。
力場里的世界極其危險,這里相當于是鬼的專屬領地,在這個力場里,獵物的每一個行動都會被無限放大,除非絕對的實力,就比如自己對戰餓死鬼時使用的金手指增益的封印術,如果沒有這重強大的戰力,鬼將級別的惡鬼將會極其難以對付!
當然,逃出惡鬼的力場這種事情,莫讓還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針對這種為凡人營造的,雖然強勢卻也有破綻可循的力場。
暫時的戰術后退只是為了集聚實力,莫讓安慰自己,雖然在他眼里,這個巷子里的可是2%的輪回道進度,是100個點數,是一點神力.......
“如果我再強一些就好了。”極惡世界的世界構成太過復雜,鬼的實力過于強大,而人族一方卻漸漸勢微,已經難以壓制住惡鬼的成長。
而莫讓本人,就像是被投放到養蠱容器中的一只小蟲,空有一身鮮美的皮肉難以自保,口中毒牙遍布卻不會使用。
他的起點太高了,也失去了成為閻王和獲得圣人之心的記憶,從根本上講,他都在對自己的未來向往而擔憂。
戰意澎湃,同時也在謹慎潛在的危險。
就像一個恐怖游戲,若是玩家從桌上拿起了槍支,他就會被系統認為是有自保能力,可以直面厲鬼的追殺,于是,玩家不久后必然面對一場逃亡.......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嗎。
莫讓握緊雙拳,他能用來逃亡的時間不多,并且,他要帶走這里剩下的所有人!
“呼”
他腳下異象頓生,周身可見的黑霧繚繞濃郁,在瞬間就將莫讓和三個魔怔的人遮住。
沒有多少時間,他確信,在他發動技能的那一刻,里面唱戲的鬼將就已經發現了他的存在!
猩紅轉動著地獄紅輪的雙眼迅速搜索著力場鬼氣的薄弱點,只等一擊撞碎!
一秒,鬼氣翻滾!
電光火石間,也沒看見那黑霧如何行動,再一眨眼就看見它已經出現在了街頭并且迅速消散。
莫讓能感覺到里面的鬼將就要出手了,那種危機感幾乎是劃著他的脖子出去的,他沒看清那是什么東西,是線嗎?還是刀?
似乎那鬼將暫時沒有在城池搞大屠殺的想法,并沒有把挑釁他威嚴的自己抓出來,更是小范圍的獵殺食物,和那些破了封印出來就要大肆屠殺、攪弄風云的妖艷鬼完全不一樣,而且自己剛剛虎口奪食的行為已經不只是挑釁了,這惡鬼這么忍也是奇怪。
——所謀甚遠 不知道為什么,莫讓腦子里突然劃過了這句話。
他看著地上四仰爬叉的三個人,趕緊混在來看熱鬧的人群中隱去了身形。
剛剛他可是一手拎一個逃出來的,至于第三個人,當然是被他踹出來的,至今屁股上還留著他的鞋印。
三人昏迷不醒地趴在大街上,做好事不留名的莫讓已經轉身去找他的鎮獄獸去了。
.........
幽暗巷子。
最深處是一個高大的宅院,涂著鮮血般紅黑的墻皮斑駁細碎。
三尺高的戲臺子上,一個身穿紅藍點翠的武生背后遍插旗幟,他身高非人,體格健壯,此時高冠紅櫻,背負長槍,槍尖不停往下滴著血,“他”青黑色的皮膚上一條條藏藍色裂紋格外顯眼,似乎要把他分割成數塊。
“咿呀———”
“心惶惶——奸人搶走了余的心肝————!!”
惡鬼眼神中幽綠森寒,望著巷口的方向露出了一個嗜血的笑容。
臺下。
一個個斷掉脖子的“觀眾”安靜地聽戲,心口處都破了大洞,泊泊流血,最前排,就是剛剛進去的兩個人。
“觀眾”們宛如提線木偶一般,在武生唱完一段后,鼓起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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