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速,加速!
吉弗瘋狂駕駛著蒸汽機車,他失了心,沒了智,腦海里剩下的,只有那道紅得快滴出血的身影,和那雙噴涌著殺戮與死亡的血眼。
那雙眼睛里連接著的,是一個瘋狂的血色地獄。
張著大嘴,吉弗像一臺鼓風機,不停的吸氣呼氣。
加速加速!不要回頭!我不想死!離開地獄!
混亂,癲狂,吉弗的腦子已經變成了粘稠混沌的無序物質。
除了加速,他可憐的腦子已經下達不了任何其他的指令。
終于,在一個彎道處,他沖出了帝國修葺的道路,徑直沖向無邊的荒野。
一顆兩人合抱的大樹,是他瘋狂之旅途的終點。
在劇烈的碰撞中,他感到自己被血色的怪物生生撕裂,滾燙的血紅巖漿,澆灌在他殘破的軀體上。
這是何等駭人的死法,吉弗在死前面孔扭曲著,承受著無比可怖的恐懼與痛楚。
但實際上,他是死于碰撞引起的創傷,和機車暴沸的蒸汽,這也是他日后調查檔案上的死因。
望了一眼顛簸遠去的蒸汽機車,沃切爾走進了密林,不再去看那東西一眼。
他知道對方看見了什么,但他毫不擔心對方會把看見的東西告訴別人。
因為在他看見那些東西的那一刻,他的結局就已注定。
在無人的寂靜之所,沃切爾顫抖著取出了口袋中的手術刀。
放血療法,一種橫行中世紀的神奇治療手段。
沃切爾一直把這種近乎魔幻的治療手段,當做警醒自己遠離愚昧的笑話看待。
他無法想象,人到底會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會蠢到用這種自殘的手段,來治療那些風馬牛不相及的疾病。
這種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愚昧的疾病。
直到今天,他終于感悟到了古人的“智慧”,原來這種治療方式,真的有它適用的病癥。
而且在這個世界,它的適用范圍說不定相當的廣泛…
冰冷的手術刀在空中揮舞,精準的劃開靜脈,蒸騰暴沸的血液,像血色的火焰,在空中搖曳。
大量的血液以霧狀蒸汽,和翻滾著的濃稠液體形式濺射而出。
那些從軀體中離開的妖艷物質,依舊在不斷翻滾躁動著,向四周不斷擴張。
它們饑渴的吞噬著周圍的一切有機物質,延續著自身沸騰侵散所需的巨大能量。
直到周圍的樹木,和一切可以吞噬的有機物質全部耗盡,它們才在一片荒蕪中死寂下來,變成了某種棕色的死物。
在釋放了大量沸騰的血液后,沃切爾慘白的面色,搭配身上濺滿血污的西式正裝,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吸血鬼的形象。
他現在十分虛弱,體內的躁動由于動力源的流逝,逐漸平息了下去。
看著周圍寂滅的景象,沃切爾明白,自己已經變成某種詭異的東西了。
這種由血色空間莫名存在,所播撒的詭異疾病,沃切爾將它命名為“血色律動沸血癥”。
釋放體內暴沸的血液,只是一種暫時延緩病情的方法,并不能從根本上治愈它。
感受著自身異化帶來的陌生與詭異,沃切爾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自己以后不會無聊了,現在的自己,就是最好的研究對象。
蠢蠢欲動的知識,正靜靜的躺在體內,等待著自己探索。
踉蹌的走出林子,沃切爾整理好自己儀容,將沾有血污的黑色外衣反向疊好,夾在臂上,拖著兩個形如棺材的運輸箱,一步一步走向遠處的威利吉城。
沿途的路上,沃切爾斷斷續續的喝了一些河水,他現在是真的口渴了,必須補充足量的水分。
緩慢而漫長的跋涉后,在夜幕下,沃切爾重新回歸文明的世界。
一路上市民們對這種箱子見怪不怪,治安官更是向沃切爾投以敬意的眼神。
他們知道這種樣式的箱子里裝的是什么,也知道沃切爾的身份地位,如果沃切爾有需要,他們甚至會上前搭把手。
但沃切爾沒有主動要求的話,他們也不會熱情的主動上前。
因為帝國核心價值觀中,極其重要的一條就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像機械一樣分工明確,沒有得到指令的事情,不要隨意插手。
回到診所,將兩個箱子拖到暗室,沃切爾對著鏡子審視了一番自己。
面容慘白,身形枯槁,只有精神還算可以。
這還只是單純的外形變化,在身體的內部,某種根本性的變化正在悄然發生。
沃切爾體內的血液并沒有完全安分下來,而是像火山一樣,在爆發后,暫時休眠了起來,悄然積蓄著下一次劇烈運動所需的能量。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這一次的血液沸騰,只是某種暴露在外的直觀表象。
沃切爾已經能夠感知到,真正本質上發生的事情,是某種機體改造運動被激活了。
他體內的器官系統,正在某種不可名狀的存在影響下,悄然發生著本質性的轉變。
這種本質性的轉變,讓沃切爾不單單是某個流淌著沸騰血液的人類,而是慢慢變成某種不可預知的非人存在。
至于他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或許之前血色空間中的血紅野獸,是個不錯的參考對象。
但如果事情就是那么簡單的話,這對于沃切爾來說,連打發無聊時光的資格都夠不上。
因為那頭血紅怪物的構造機理,以及各種信息,已經全部加入沃切爾的知識儲備中了。
但沃切爾能清晰“看”見自己身上的異化,絕沒有那頭野獸身上的那么簡單純粹。
對方的異變,機理構造簡單的就像一間難民安置房,而沃切爾身上的變化,那絕對是一座正在建造的宮殿。
這種異變的層次,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對方不過是幾經輾轉,沾染上了一些血色的印記,而沃切爾卻順著那些血色的印記,找到了那片無邊的染料海洋。
這種直接接觸產生的感染,純粹、深邃、無法消磨。
感受著體內隱隱的躁動,沃切爾扶了一下金框眼鏡。
“這病,可有些難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