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莎克希爾醒來之時,她發現自己已經身處星花王宮獄中好幾天了。
這里是洛凡王國守備等級和保密等級最高的監獄,莎克希爾自己也曾將一些叛國的御法師關押至此。
未曾想,有一天會是自己成為監獄里的住客。
想起被捕的那個晚上,自己從老鄉提雍多的店鋪中走出不久,便遭遇到了黑衣人的伏擊。莎克希爾已經擺好架勢準備與他們大戰一場,再利用首席御法師的權威平息爭議,未曾想這些人竟是繁星使者。
該死…她早該知道赫洛姆和托瑞各自派系都站在邪教的一邊!
她知道自己不會是他們的對手,她只恨自己不像艾妮卡那樣有著絕對的力量優勢。最終,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既然自己已經進了監獄,她知道那位來自伊克莫塔的夏拉人老鄉提雍多也定會被捕,很可能被關押在不同的地方。他們必須等待著托瑞的審訊。
與托瑞共事多年,莎克希爾完全知道這人的厲害——他能掘地三尺將真相挖出,對付暗中作亂的叛亂分子心狠手辣,絕不姑息。
莎克希爾如今便是托瑞要對付的“叛亂分子”。
她用手指繞了繞自己凌亂不堪的卷發,心情已經跌落到了谷底。
這時,她聽見鐵鎖和鐵鏈打開的聲音,有人走進監獄,來到她的隔間,小心地開了鎖。
嘎吱一聲,牢門打開。
“莎克希爾大人,出來接受審訊吧。”獄卒畢恭畢敬地說著。
盡管獄卒們對她的態度仍然比較恭敬,但她能感受到他們一直在防著自己出手。這些獄卒里頭有一些還是御法師出身,完全能夠用魔法來與她交戰。
將法師安插到獄卒當中還是她自己設計的制度…莎克希爾覺得這實在是莫大的諷刺。
“所以,是托瑞大人回來了嗎?”跟著獄卒走出的時候,莎克希爾試圖搭話。
一步一步地走著,她身上的手鏈和腳鏈都鈴鈴作響。
“嗯…托瑞大人回到洛凡了。不過…”獄卒欲言又止。
“有什么不方便告訴我的嗎?”莎克希爾問道。
“我只能說,要審訊你的人不是托瑞大人。”
莎克希爾皺起眉頭。
走入王宮監獄的審訊室中,莎克希爾目瞪口呆。
坐在桌旁的不是別人,正是洛凡王國十二歲的小公主,如今的王位第一繼承人,諾玫拉。
“諾玫拉殿下…怎么是你?”
諾玫拉今天穿著一襲酒紅色的裙子,頭上戴著帶小花兒裝飾的發卡,整個人顯得既可愛又有些陰森。
她沖莎克希爾笑了笑,“莎克希爾你來啦。”
獄卒將審訊室的門鎖上,室內便只留下諾玫拉和莎克希爾,里頭還有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
諾玫拉蹦蹦跳跳地來到莎克希爾的身邊,親自為后者解開了束縛,牽著莎克希爾已經有些干癟的手,讓她坐到椅子上,而后自己也坐在對面。
莎克希爾此時則在盤算著以諾玫拉為人質的話,她能否成功逃離監獄。畢竟諾玫拉的魔法都是莎克希爾親自傳授的,諾玫拉有多大的力量她清楚得很。
“不許對我耍花招哦,莎克希爾。父王對你叛變的行為很生氣,但念在你對王國立過許多大功,不想傷害到你,只是將你關起來,也不讓托瑞叔叔來對你嚴刑逼供。”
這些溫柔的話語從諾玫拉口中說出,本應讓莎克希爾感到些許溫暖,然而她聽了之后卻只覺得毛骨悚然。就好像,她在面對著的并不是一名十二歲的小女孩,而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在凡間的化身。
“你是我的老師,所以我向父王請求由我來跟你聊聊到底發生了什么。”諾玫拉咧開嘴,再次向莎克希爾笑笑。
莎克希爾嘆了口氣。“殿下,我只是想要維護洛凡王國的和平安定,我從未有想過背叛陛下。”
“可是你的做法正是在反對父王和庇護洛凡的神明,不是嗎?”
“然而殿下,庇護洛凡的神明從來不是所謂的舊日之神。”莎克希爾眉頭緊鎖。
“所以,你是反對父王利用邪教的力量對嗎?”
“對,就是這樣。”莎克希爾脫口而出。
而后她立即用手掩上嘴巴…沒想到在小公主面前,自己這么輕易說出犯忌的話來!就好像自己一直以來都在將自己的信念灌輸給諾玫拉那樣,跟諾玫拉說自己在想些什么已經是她多年來的習慣。
難怪托瑞會讓諾玫拉來審訊自己!
“父王已經收到兩個盟國的來信,那兩個國家說要斷絕與父王的盟約。區區兩個小國,膽敢就這樣站到洛凡的對立面,想必是已經對某種計劃胸有成竹。而你便是這計劃的一部分,對吧。”
莎克希爾的瞳孔放大開來。她低下頭,讓長卷發遮住自己半邊臉頰,“伊克莫塔并不是什么小國…”
顧左右而言他,只會讓自己顯得懦弱笨拙,莎克希爾卻毫無辦法。然而她的心中已經相當惱怒。
“嗯…我明白了,就是說伊克莫塔跟你暗中聯系,想讓你在洛凡這兒里應外合,顛覆父王的統治。”
莎克希爾咬緊牙關,隨后驀然爆發:“我要顛覆的,是勞徹爾和那些邪教走狗!”
喊出這句話后,她的眼眶已經濕潤起來。
諾玫拉略略嘟嘴。
“這樣啊…那就是說,伊克莫塔和哲斯柯伊兩國和你聯算發起叛亂以鏟除勞徹爾和邪教勢力。”
莎克希爾沒有回應。
“兩國的統治者對父王重用邪教力量而感到失望了,對嗎?”
莎克希爾沒有回應。
諾玫拉從衣兜中取出一些信件,“這些是從那個名叫提雍多的伊克莫塔人那兒搜查出來的。”
莎克希爾這才抬起頭,怔怔地看著擺在桌上的文件。
淚水從她雙眸中盈出,劃過臉龐。
“十六年前,賓達爾陛下發掘了我,他重金聘用我為洛凡的御法師時,我為自己能夠效忠于這樣賢明偉大的君主感到欣喜和自豪。
“十二年前,賓達爾陛下提拔我為首席御法師,那時是我最光輝的時段,只是我的晉升來源于艾妮卡的失蹤,我始終是高興不起來。
“但我兢兢業業,將王國的魔法事務安排得井井有條,這使我真正的才能得以施展。我知道這便是我生命的價值所在。我從未有過如此充實的感覺。
“我從來都不會虔誠地侍奉什么神明,我不依賴祂們的力量。我相信人類自己的尊嚴。
“艾妮卡回來時我欣喜若狂。她告訴了我所謂的‘啟示’,讓我琢磨了很久。然而她依然因邪教而痛苦,因邪教而死亡!這讓我如何能認可邪教!”
淚水已經覆蓋了莎克希爾整張臉。
如今已經有些老態的她渾身邋遢,就那樣啜泣著,流淚著,全然沒有當年意氣風發的莎克希爾的影子。
她忽然感覺到有些溫暖。
張開眼看去,竟是諾玫拉抱住了自己,對方將頭伏在自己的胸前。
“殿下…”
“女神憐憫你。我會請父王對你從輕發落的。”
諾玫拉淡淡地說,“可是,你的母國將會受到懲罰。”
“殿下…”莎克希爾吸了吸鼻子,忍住啜泣,“洛凡在嘉連平原已是眾矢之的,若是開戰,恐將迎來所有國家的討伐。”
諾玫拉卻回應說:“即使末日來臨,人類王公們都不可能聯合在一起。內斗是人類永遠的生存方式。
“這,便是我們需要神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