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卡又一次來到了賓達爾的臥室。
當然了,是激活了潛夜術的狀態之下,賓達爾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近來洛凡已經好多天沒有下雪了,天氣也略微回暖了一點,冬日當中常常緊閉大門的臥室便敞了開來。
每年冬天到來之前,莎克希爾都會來這里布置魔法晶石結陣,使室內如同春天一樣溫暖。此刻的賓達爾便穿著輕薄的衣裳坐在書桌邊上,就著油燈閱覽著書冊。
陛下認真讀書的樣子可真好看。
艾妮卡蹲在賓達爾的邊上,捧著臉,略微仰視賓達爾的側臉,心中猶如貫穿洛凡城的安寧河那般安寧。
蘇玫殿下這時應當還在為去西部出巡做著準備,而兩位公主今天早早睡下了,賓達爾也難得清閑地在自己屋里讀讀書。
艾妮卡想著在蘇玫回來之前,就離開臥室,不然要是蘇玫把門關上了,她可就不方便離開了——她想要掌握的穿墻術至今沒有開發成功。
賓達爾的神情保持著平靜,今天所閱讀的書冊講的是古代雄主耶力拓的傳說。耶力拓是在輝瓴帝國以前最接近統一嘉連平原、建立帝國的君王。
若是年輕十歲,那時的賓達爾一定會被這樣的傳說感到心潮澎湃。
艾妮卡始終耐心地望著他——或許這并不需要耐心,這樣做足以讓她感到歡快。
她沒有注意著時間過了多久,直到房門關上的聲音驚醒了她。她的內心大呼著“糟了”。
“蘇玫殿下,你回來了。”賓達爾終于放下書冊抬起頭來。
“嗯,出巡的事情基本都準備妥當了。”蘇玫脫下外衣掛上衣架,而后微笑著走到書桌旁邊。
賓達爾拉起她的手親吻,又將她擁入懷中,使蘇玫一屁股坐在賓達爾大腿上。
“不過…”在賓達爾想要親蘇玫嘴唇之前,她又開了口,“我沒有找到艾妮卡,負責照顧她的侍女說她出去了。”
由于莎克希爾身體仍然欠恙,陪伴蘇玫去西部的人選便成了另一位首席御法師艾妮卡。
“放心吧,這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會準備妥當的。”
蘇玫聽了,點點頭,臉泛紅暈,雙臂環抱賓達爾的脖子,將臉貼到了對方的臉上,進而將兩人的嘴唇相接。
“咱們又要一段時間不見了,所以今晚是‘王后的時間’啦。”蘇玫以期待的眼神望著賓達爾。
“這十年來你為了我東奔西走,這是你應得的。”
蘇玫笑著起身,拉著賓達爾的手走到床邊。兩人說著情話,不時親吻,互相輕褪衣裳,很快一同倒在了床上。
艾妮卡不知道這時自己該如何是好。大臣們說的是對的,國王和王后結婚多年仍然如膠如漆,的確羨煞旁人…
一年前她躲在商人諾德索夫的房間,看著諾德索夫與其夫人行夫妻之事,只是以好奇旁觀的心態看著。
但在這里,她與床上的兩人并非陌路人。她曾千萬次地想過這個問題。她不厭惡蘇玫,她很欣賞蘇玫,這不僅是一位臣子對王后的態度,更是作為她個人對王后的感覺。
她轉過身去,不忍再看。在諾德索夫的房間時她能耐心地等到第二天再離去,在這里她相信自己也同樣可以做到。
沒過多久,她便聽見了背后歡快的聲音。
蘇玫殿下已經處于成熟的年紀了,但她的聲線依然清亮動聽。
艾妮卡愈發害怕,她蹲下身,捂起了耳朵。
她發現這不過是掩耳盜鈴罷了…
不去看,不去聽,但她的內心止不住地在想象自己身后所發生的一切。
此刻她的心跳足以上天下地,她沒法穩住自己的呼吸,歡快的嗓音在她的腦海里漸漸變成了低沉的怒吼,無邊的黑暗不斷漲潮,很快沒過她的心頭。
她自己主動走入了真神的考驗當中!
若是有人能看見她,便會發現她怒目圓瞪,齜牙咧嘴,青筋暴起。
她用僅剩的理性連忙施展從吶詠術改造來的消聲術,開始在地下翻滾起來。即便如此,她仍然不敢叫出聲。
萬千痛苦襲來之時,她用盡力氣抬頭,望見國王和王后正處于最為激情之時。
她必須趁這個時間逃出去,逃到沒有人的地方去!否則再這么下去,她不會再有精力去維持潛夜術,她如同惡魔般的丑態將會在赤裸的兩人面前赤裸地展現!
她幾乎是匍匐著爬到了門邊。她透支著自己的健康和精神力量施展了一個新的消音術覆蓋住了整個房門。
她顫抖著爬起來,站起身,回頭望去,兩人依然情迷意亂。
她相信他們不會注意到這邊,便一把打開房門,露出狹窄的縫隙,迅速鉆了過去,回頭再把門一把關上,這才把門上的消音術給解除。
僅剩的力量用于維持自身的潛夜術和消音術,她沒有驚擾到門外的侍衛,緊咬牙關,承受著如同被掐住脖子、無法呼吸那般的痛苦,以別扭的姿勢小跑出去。
冬末春初的清寒一瞬之間涌向了她。
她再也站不住了,跌倒在地,在染了不少塵土的地面上再次打起滾來。最后一絲的理智幫助她滾回自己的住處。
她不知道這段路程竟然這么長…每一秒鐘她都感覺自己等不起了…
這就如同腹痛多時卻無處排泄,甚至這痛苦還要加上十多倍。這也比女人每個月所要經受的生理疼痛難受幾倍!
更何況這樣的痛楚直擊大腦!
她決定滾入前院花園的灌木叢中。抵達之后,她終于放開了自己那最后一絲理智,徹底將自己暴露給舊日之神,讓真神瘋狂地蹂躪自己的靈魂。
從來沒有哪一次的苦痛考驗會達到這樣的程度,她無法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在寒涼的半夜驚醒之時,她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昏迷過去的。半年前她讓紹伊琴等人承受的痛苦,如今自己真切地也感受到了。
皈依真神只需一個念頭,侍奉真神卻需要用一生去承受常人無法忍受的痛。這是導師懷澤特在見面之初就告訴過自己的。
她終于能以虛弱不堪的身子爬起來,頂著徹骨的冷意,慢悠悠地走回自己的寢殿…
到她再次醒來之時,她望見了緊張地呼喚著自己的侍女。
“艾妮卡大人!您終于醒了!蘇玫殿下已經等您好久了…”
艾妮卡的雙眼浮腫,漫出了一圈黑色。她揉了揉腦袋,逼迫著自己起床,而后快速更衣、用餐。離開之前,先去了隔壁房間。
躺在床上的莎克希爾早已用過早餐,現在瞪著雙眼望著天花板。
醒著的時候,莎克希爾會讓助理來給自己念書,有時艾妮卡也會過來照顧她。自從莎克希爾倒下之后,管理御法師的工作由艾妮卡和助理各分一半,也讓艾妮卡這段時間有事可做。
“姐姐,我馬上就要出發去西部了。”
莎克希爾側過身來,望見了艾妮卡,皺起了眉頭,卻也擠出了一個微笑,眼神很是復雜。
艾妮卡知道那晚她倆“赤誠相見”之后,莎克希爾就常常精神恍惚。她知道自己給莎克希爾帶去了不應承受的壓力,待到從西部回來之后,她希望能好好安慰對方。
“你要好好保護蘇玫殿下,而后平安歸來。”莎克希爾伸出手來。
艾妮卡握住了莎克希爾的手,認真地點點頭。
在王宮大門處,艾妮卡向蘇玫連連致歉。
在那里她也見到了賓達爾和兩位公主,優琪拉和諾玫拉與蘇玫親昵過后,一起跑來抱住了艾妮卡的兩邊。
“早點回來喲,艾妮卡!”優琪拉說。
“艾妮卡要記得回來和諾玫拉玩。”諾玫拉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