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狐頭村…
顛簸的大馬車上,艾妮卡一遍遍地念叨這個名字。
如今雨季結束了,天地間開始有些溫熱,空中還有些許流云,但過些日子也會慢慢散去的。陽光照得艾妮卡有些睜不開眼,便把簾子放了下來。
根據昨晚那個小偷的說法,白狐頭村的情況相當可疑,盡管小偷自己只是覺得“有點古怪”。
但是,白狐頭村卻從來沒有向官員報過什么案,會不會存在一整個村都是邪教徒的情況?或者即便不是邪教徒,村民之間是否存在互相包庇的行為?
無論如何,她都要首先確認小偷所言是否屬實,是否真的有人夜里溜走,是否真的有少女失蹤了。
穿過幾片小片的農田,又過了幾個坡,便見前方有參差不齊的房屋,墻壁都有些骯臟,有些磚瓦掉落了下來。
周邊胡亂地種了一些樹,前些天的雨水讓幾座池塘漲了水,撲面而來的還有一陣輕微的糞臭味。
少數農夫在兩旁勞作著,見有馬車經過,都立起身子張望。
“誒這么破的村子,買不買得起東西啊?”隨從代替艾妮卡吐槽起來。
艾妮卡回答說:“那就便宜點,不對等的交換也做。”
“呃…好吧。”隨從撓撓頭,“不過,艾妮卡大人,這個村子離最近的城堡或者守夜神殿都有好遠了,我覺得我們還是要小心點為好。”
馬車駛進房屋群后他們發現里面原來還挺大的,走了一段時間才來到一片看起來像村內廣場的空地。
隨從和車夫把一些便宜的用品搬了下來,馬上就開始擺攤售賣,有些婦女、兒童和沒有下地的男人被吸引了過來。
“鄉親們,東西便宜賣了喂!十個雞蛋就可以換一個錚亮的鐵鍋了喂!”隨從叫賣起來。
很快便有農民從家中取出用來交換的物資前來購物,廣場上變得熱鬧起來。
艾妮卡則一直在一旁觀察著,偶爾上前幫隨從處理下買賣。
她發現每個人都格外關注自己。
盡管她這段時間一直穿著樸素的布衣,還故意把自己弄得風塵仆仆的模樣,但還是頗有姿色的,在前面的村子里也常有男人喜歡打量她。
不過,沒有哪個村子像這里這樣每個人都會讓目光在她身上停留良久。
她也發現這個村子似乎真的沒有十來歲的女孩,有的只是中老年婦女和乳臭未干的女童。
有男孩靠近時,她把他拉過來,以調戲的語氣問他,“嘿小帥哥,你有沒有女朋友啊?”
皮膚比較黝黑的少年憨憨地笑著,“女朋友是什么啊?”
“就是…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跟你一起玩的呢。”
有些成年人試圖瞥向這邊,遠處還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少年忽然擺出一副頗為委屈的表情,皺起了眉頭,擺脫了艾妮卡便跑開了。
果然有問題,這個村子。
擺賣沒有多久便結束了,未到傍晚時分就已經沒有村民過來。
艾妮卡聽說在西塔維奧時期是很少有商人到農村進行公平的交換的,存在的只有當地的領主派人前來強征,他們不會給農民留下多少東西。
談到這事時,車夫說他并不認可賓達爾輕賦稅的做法,認為這樣放任農民并不是什么好事。
艾妮卡問他為什么這么覺得,車夫卻又解釋不上來。
今晚艾妮卡決定還是在村子外頭過夜,盡管她能夠保護自己,但她還是不希望連累兩位手下。
傍晚時分,艾妮卡和兩位手下就著麥酒啃下黑面包,車夫又取了幾個水袋、牽著馬匹去溪水邊上取水、飲馬。
春末夏初的天色是漸次變化的,從湛藍到深藍直到星空璀璨需要好些時間。
隨從清點了今日交易的成果便準備休息了,而艾妮卡見夜色已至,開始繞道進入村子里頭。
她躲在樹后,望見不少房屋內還亮著燭火,很快也都逐個熄滅了。
除非是村長組織篝火晚會,農民們在夜晚大多不會什么活動——蠟燭對他們來說也是需要省著用的玩意兒——吃過晚飯之后便休息去了,到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就會醒來,就這樣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但她敏銳地感覺到了有人輕輕地推開屋門的聲音,那人輕手輕腳地走出了村子,全然沒感覺到艾妮卡的存在。而后又陸續有兩三個人走出,艾妮卡決定跟隨最后一人去找到他們的巢穴。
正要轉身的時候,她突然就失去了意識…
她的視野陷入到了完全的黑暗當中,甚至不存在任何的星光。
她仿佛聽見了邪神的呢喃,這讓“她”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她”緊張地呼吸著,心跳似乎越來越快,快到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
艾妮卡猛然驚醒,發現自己雙手被綁在背后,自己被幾個男人架著,走到一個穿著長袍的人面前。
她用眼角的余光觀察四周,似乎只是一個被山坡包圍的小盆地,在場的似乎也只有二十來人,還有幾個人在坡頂上站崗望風。
“大人!這個就是今天在我們村里鬼鬼祟祟的商人!她還問那大牛子有沒有同齡的女孩兒!”
艾妮卡打量了下這位“大人”,他的眼眶當中竟是一片空洞,而他有些臟亂、分岔的長發披到了肩上,艾妮卡第一眼還以為他是個女人。
非要說的話,這氣質并不像是一位農民。
“唔…”
這長發的瞎子站起了身,伸出手往艾妮卡的身上摸來摸去,多次碰到了一些敏感部位,這讓艾妮卡憤惱不已。
正想要反抗的時候,對方停下了手。
“這女孩是絕好的貢品!真神定會喜悅!帶到‘圣屋’去吧!”
“是!”架著她的幾個男人用頗為欣喜的聲音回答著。
為了深入了解到更多的事實,艾妮卡還是決定先暫且忍忍,去看看那所謂的“圣屋”是怎么回事。
男人們抬著她離開了現場,繞了一小段路,進了一個林子,很快找到了一座破舊的木屋。
門打開后,借著外頭那一點星光,艾妮卡很快發現屋內竟擺著幾個牢籠,籠中有人的氣息!
“啊,可惜紹伊琴大人看不見這妞有多漂亮,還是我們先來享受享受吧。”有男人說道,他的同伴們紛紛大笑起來。
有人嫌屋內太逼仄,便又把她帶出了屋外。
艾妮卡徹底懂了,在男人們準備脫她衣服的時候猛一睜眼,便先把面前的男人嚇了一跳,而后她吐出一口唾沫,唾沫很快分散成四個方向,飛到了四個男人的臉上,他們便突然疼痛得大叫起來。
這個法術,還是年少時自己在絕境中摸索出來的…不好的回憶迅速涌上心頭,讓她心中的怒火燒得更為猛烈。
她很快融蝕了綁住自己雙手的繩子,準備對四位歹徒痛下死手,他們卻突然跪倒下來,口中念念有詞:“圣女…圣女饒命!咱有眼不識圣山,不知道您是圣地派來的大人!”
圣女、圣山、圣地…這都是些什么?艾妮卡猶豫之下,沒有再施展法術。
“圣女大人…小的有失遠迎,罪該萬死。愿真神與您饒恕我們的罪過。”
她轉過頭來,望見那位名叫紹伊琴的長發男子向自己單膝下跪,心中立馬冒出一個新的主意。
她決定利用這些為非作歹之人的莫名信任。
“奸淫民女,可是真神教誨你們所為?”
“真神明察!那些女孩并不是什么普通的‘民女’,而我對他們幾個的惡行也并不知情…不過,他們竟對圣女也動了非分之想,那只能讓他們獻身真神來贖罪了。”
艾妮卡望見那四名色狼臉上紛紛露出懼色。
紹伊琴的身后馬上有人前來把他們抓住,押回到先前的盆地之內。而紹伊琴則向艾妮卡行禮希望她跟隨自己過去。
在那里的景象令她訝異至極。
教徒們圍著四位色狼,將他們死死地壓在地上,取來火和小刀,開始剝開他們的皮膚!
痛苦的叫聲此起彼伏,震徹天地。
剝皮完成之后,教徒們向著他們的關節切下,血液已經流了一地,腥臭味令艾妮卡差點要嘔出來。
四個男人很快就沒了聲息。
最后的步驟,則是將他們的五臟六腑逐個取出,教徒們將他們的尸體和臟器包起來,放在一個坡頂之上。
“感謝真神的寬恕!真獸將會吞食罪人的身體,使罪人的靈魂得以凈化,使完美的未來愈來愈近!”紹伊琴高舉雙手,念念有詞。信徒們也都跟著他一齊念叨。
艾妮卡拼命地壓制著自己強烈的惡心感。她一下子就明白了為什么鄉村地區總會有一些奇怪的失蹤案。
她猜得出來所謂的“真獸”是什么,那種東西正是她和洛凡王國的大敵——邪獸。
這讓她確定了很多人一直以來的猜想:邪教徒和邪獸同出一源,皆是受邪神舊日之神蠱惑的生靈。
紹伊琴轉過身來,令艾妮卡不得不馬上擺好姿態——盡管對方看不見自己。
“圣女大人,罪人已經得到了最寬大最仁慈的處理,這操蛋的王國對真獸的打壓越來越嚴,他們尸體可能要比靈魂更晚些才能得到‘凈化’。希望您能原諒我們,不要剝奪我們前往圣地的機會。”
紹伊琴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其他的人也跟著行禮。
前往圣地的機會?
所謂的圣地,該不會是歷史上著名的邪教徒巢穴,位于東方荊煙山脈上的柯耶廷蘇加爾?
這下,該怎么回應…艾妮卡望著眼前的眾人,心中已經愈發慌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