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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青桃成熟時

  “索勒,我們還是算了吧…”

  房屋與雜物的陰影遮擋著深巷,三名衛兵打扮者的面前,一名中年男子蹲在墻邊瑟瑟發抖,衣服上沾了不少污漬與沙土。

  “我…真的只有這么多了,幾位兵爺就放過我吧…”

  二月的雪已經化了不少,多日的晴朗使得巷內的沙地十分干燥。

  “叫你回家拿,你特么的就只能給出這點屁玩意兒?”鐵盔與皮甲遮不住索勒的尖嘴猴腮,他不滿地往中年男人的身上踢了兩腳。

  另一名衛兵拉住了他,小聲說著:“這會兒怕是東營的人會在這邊巡邏。”

  索勒輕蔑地哼了一聲,“現在城衛軍里還有幾個家伙認真巡邏的?多半都在干著跟我們一樣的事兒!”

  隨后他轉過頭對另一名衛兵說:“鼠子,你最沒膽,你去巷口望風好了。”

  癱坐到地上的男人緊張兮兮地望著他們,雙手緊緊護在胸前。索勒不自覺地笑了起來,“什么啊,原來你衣服里還有好東西啊。”

  正要伸手一把撕開男人的衣服,索勒卻聽見了巷外的聲音。

  “多半是‘爛桃子’,快!”

  “這群敗類!”另一人憤懣地說。

  沒一會兒,三名身著相同軍服與盔甲的人出現在巷口,使得望風的鼠子連連后退,直至撞在索勒的身上。

  “無恥的家伙,你們對得起身上穿的衣服嗎?!報上名來!”來者當中,為首的一人向巷內喝道。

  索勒一腳把中年男人踢往巷內,而后擺出手勢,“鼠子、老四,靠過來!”

  “我還以為好歹是個隊長什么的,原來也不過就是名小卒。”索勒擠眉弄眼打量著對方,而后舉起拇指對著自己,“記住老子的大名,索勒•胡克薩爾!你又是哪位,難道有權力處罰咱嗎?”

  “塔薩秋•舒爾多克。”來者咬牙切齒道,“我是沒有權力處罰你,但不代表著就會讓你們胡作非為!”

  塔薩秋與兩名同伴緊緊地握住劍柄并拉出半截,而巷內的三人亦馬上做出相同的動作。

  冬天尚未結束,陰影之下的深巷似乎因劍光而又冷了幾分,劍與劍鞘摩擦的聲音把中年男子嚇得又往后爬了一步。

  塔薩秋與索勒使勁地對視起來。

  “索勒,那廢物看著真沒什么錢,不值得為了他跟同袍干架。”老四冷靜地勸阻道。

  索勒聽罷,瞥了瞥老四,啐了一口,把劍收回。

  他望向塔薩秋:“識相點,給大爺讓路吧,同袍。”說最后一個詞時索勒故意用了力,讓塔薩秋聽著極為不爽。如今“同袍”里都是什么臭魚爛蝦!

  塔薩秋揮了揮手,讓索勒三人離去,隨后馬上與同伴進入巷中將那名中年男人扶起。

  “謝謝三位兵爺!智慧之主保佑!原來衛兵里還是有好人的…”

  “大叔客氣了,這是我們應當做的,而他們都不過是我們當中的少數敗類!”塔薩秋的一名同伴回應著,將大叔扶出巷外。

  看著受到欺負的中年男人離開了巷子,塔薩秋剛松口氣,又不禁搖著頭嘆起了氣。原本他只是聽說有些同袍開始欺壓平民,并試圖收取保護金或者好處費,若對方不從,則拉入深巷當中暴揍一頓作為發泄。沒想到自己今天第一次在現場抓了現行,他才最終確信了傳聞。

  隨著“禿頭將軍”伊達波爾取代哈涅赫當上了將軍,一個多月的時間里城衛軍的風貌已經讓人如此難堪。塔薩秋知道,這都是源于管理上的松懈——伊達波爾將軍把中高層人員幾乎都換了個遍,而新來的領導們往往只是嚴厲幾天,不用多久自己都跑去花天酒地了,結果有些沒了管束的小卒就開始打起了歪主意。由于城衛軍用黑桃作為軍徽,同袍們便將這些人稱為“爛桃子”,而平民對他們的稱呼更為直白:惡犬。

  雖然這一個多月來的變化令塔薩秋頗為痛心,他卻得以拉攏起一批不愿與“爛桃子”同流合污的同袍,秘密地建立起所謂的“青桃連”并互稱“青桃”。這些同伴大多亦對城衛軍的變化深感不滿,只要稍加煽動,這種不滿的矛頭便直指尼契塔統治者——畢竟城衛軍上下幾乎全是洛凡人。以往他們被哈涅赫成功地鍛造成了為尼契塔韃子們服務的鋼鐵之師,如今哈涅赫被貶去國外,對韃子的不滿就如同春風一般很快拂向每位有良知者的內心。

  縱然塔薩秋不希望再見到那些“爛桃子”,卻還是在三月的任務當中碰上了那個叫索勒的敗類,還不得不面面相覷整整一個上午。

  當天,貫穿洛凡城南北的光明大道由城衛軍清出了中間的道路,屆時將會有一支重要的隊伍在此通過,而圍觀的平民早已擠滿了道路兩旁——這可是難得能見到佩爾瑪王子的日子。

  排成四排的衛兵自然就要負責隔開市民與道路,其中兩側各有兩排兵士,背靠著背,一排面對著道路,另一排負責盯著圍觀市民。

  隨著氣溫漸暖,萬物復蘇,冬日當中銀裝素裹的拂琴山脈已經變得郁郁蔥蔥,郊外溪水潺潺,蟲鳥和鳴,洛凡城內亦家家戶戶門戶大開,迎接春日的新鮮空氣。每年這個時候,世代交好的漢克蘭塔王國都會邀請西塔維奧的國王前去賞春品酒。

  然而國王不幸患上風寒,不宜出行,按照傳統便派王儲前去。

  “真的有這么大陣仗嗎?”由于不想看著對面得意洋洋的索勒——他似乎是想告訴塔薩秋自己還在城衛軍里混得好好的——塔薩秋一直扭著脖子與“但是哥”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著話。

  “本來以往隨行隊伍確實也不大,過去哈涅赫將軍認為城中要留守足夠多的衛軍,而國王也從不擔心哈涅赫會趁機發動政變。”但是哥倒也樂意聊天解悶,“但是,今年派去的可是國王的心肝兒子!你也聽說過國王有多溺愛王子的吧?”

  塔薩秋點點頭,“不過抽調半個北營作為護衛隊也太夸張了吧。”

  “聽說啊,”但是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這還是岑馬倫那貨的建議。”

  “就是現在的國王之手?”

  但是哥挑了挑眉,“沒錯,怕是這只‘手’和咱那禿頭將軍覺得他們已經把現在和未來的國王都捏在手里咯。”

  “來了來了。”

  塔薩秋遠遠地望見有隊伍正在靠近,讓但是哥趕緊恢復儀態,而自己也站得筆挺,高昂著頭——這樣可以盡量少地讓對面那條“惡犬”在占據自己的視野。

  當佩爾瑪王子與數名貼身護衛騎著高頭大馬出現在眾人面前,兩側人群開始喧嘩起來。看起來面容青澀而陽光的王子歡欣地笑著,向他的子民揮起了手,似乎很享受這一切。

  “那可不,說不定這一去還能娶個漂亮文雅的繆莎公主呢。”背后的市民仿佛聽見塔薩秋的心聲一般回應著他。

  當王子路過面前時,塔薩秋跟隨指揮敬起了禮,他瞥見對面那貨竟也站得筆挺,昂首挺胸。凈會裝,塔薩秋心中嘟囔著。

  在王子身后走來的則是浩浩蕩蕩的北營將士,這架勢,要不是兩國關系太好,讓漢克蘭塔王國的人見了怕是覺得這是要來攻打自己的先鋒軍。

  塔薩秋的的目光被隊伍當中一名騎兵吸引,那人雖面容仍顯稚嫩,眼神當中卻充滿銳氣,盡管不知道他是誰,塔薩秋覺得他舉手投足頗有一人風采。

  哈涅赫。

  目送了龐大的護衛隊離去后,維護秩序的衛兵們也都放松了下來。塔薩秋卻擔心,像索勒那樣的“爛桃子”會不會在之后的日子里更加肆無忌憚地欺凌百姓。

  但是無論如何,精銳的北營走了一半,對于“青年軍”的大業而言將會是重大利好。他希望賓達爾能夠抓住這個機會,自己也必將為之浴血奮戰。

  眼下,賓達爾期盼已久的春天已經到了,新的雨季便也如約而至。

  “一日暴雨三日霏。”

  巡邏當中的塔薩秋不自覺地將這句洛凡語順口溜脫口而出。

  他輕輕抬頭,便望見橙灰色的天空下著忽大忽小的雨,時不時有雷鳴響起,把街邊的小孩嚇了一跳,喊著“媽媽”回到婦女的懷中。

  送走王子之后的這半個月來,塔薩秋與“青桃”們又阻攔了三起“惡犬”勒索事件,其中一起甚至有受害者被打得渾身是傷,令塔薩秋很是愧疚。即使“青桃”沒有權力處罰他們,將他們舉報上去也多半沒有作用,但“青桃”們希望能阻止一次是一次,因此甚至會自發地組織巡邏,不放過城中每一處黑暗的角落。

  因而當塔薩秋聽說城東南發生一次惡性事件時,他的心中咯噔一聲,精神迅速緊張起來。然而他很快發現,這個事件不是發生在深街暗巷當中,而是發生在光明神廟建設工地上。

  賓達爾?!

  南營已經派出隊伍,試圖前去擺平騷亂——這是急匆匆地找到他的“青桃”同伴告訴他的。塔薩秋先前調查發現,索勒和他的同伴正是南城門衛隊的成員,如果讓“惡犬”們率先抵達工地,怕是這些不知輕重的軍痞會肆無忌憚地把人打死!

  “盡可能找上所有的‘青桃’各自到東南神廟工地去匯合,不能讓‘爛桃子’們在我們之前抵達!”

  塔薩秋向同伴發出指令后,自己亦第一時間奔赴東南工地。

  此時,正在他處監工的賓達爾還不知道,星星之火已經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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