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城方向終于有消息了。
姜正這小子做了一件相當膈應人的事情,他幾乎把金城夷為了平地。
劉云軍中的投石車,早已不是普通的投石車,如今所用的都是填充了黑火藥的巨石。
而姜正這小子也是真舍得,強弩壓陣,萬箭齊發,隨后就拿投石車不要命的砸城。
金城關厚重的城墻,硬生生的被他砸開了一個大口子。
隨后大軍入城,不為攻城,只為搶糧。
將金城劫掠一空之后,大軍立刻轉道南下。
攻勢太猛,速度太快,韓遂都沒反應過來。
等到他分兵來追的時候,已經不見人影了。
看著密探送來的消息,劉云樂的半天沒合上嘴,媽蛋的,終于有糧食了。
姜正這一手趁哄作亂,渾水摸魚干的還是挺漂亮的,相當有劉云的特色。
“主公,如今總算可以放心了。”王治笑著對劉云說道。
劉云淡淡一笑,說道:“也只是暫解了燃眉之急,和其他的割據勢力相比,我們始終還是窮。地處西北邊陲之地,本就物產不豐,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
王治摘下頭盔,摸了一把額頭的汗水,對劉云說道:“主公或可組建商隊,前往關中,關東,巴蜀等地以鐵器、紙帛、鹽、毛衣換取糧食。以我之豐盈換取他人之豐盈,互通有無。”
劉云搖了搖頭,說道:“這確實是一個辦法,但太慢了。如今漢陽為涼州地人口之最,將士倍增,靠商隊短時間內難以解決眼下的難題。不過,商隊確實應該組建。”
“那恐怕唯有搶了!”王治嘿嘿一笑,說道。
搶劫,這算是他的老本行了。
“在九州大地上,做一群讓士族膽寒的強盜,我覺得還是很不錯的。今日,我們先把馬騰搶了再說。”劉云邪魅一笑,說道。
王治側頭看著劉云那張秀氣的面孔,暗暗點了點頭。
不愧是他的真命主公,這行事做派,太符合他的心中所愿了。
只是,馬騰如今不是盟友嗎?難道還要搶他的?
“將軍,前方發現敵方斥候。”
斥候的匯報打斷了王治,想要一探劉云心中究竟的想法。
王治只是覺著,打劫馬騰,應該提早做準備,此時恐怕稍微有些晚。
“可有發現韓遂所部大軍的動向?”王治問道。
斥候頷首稟道:“戰于狄道城下!”
“帥旗為何?”王治沉聲繼而問道。
斥候回稟:“上書馬字!”
“馬?”劉云輕咦了一聲,說道,“韓遂部下八將,只有一人姓馬,應該是馬玩無疑了。”
王治點頭說道:“韓遂應該是恨主公入骨了,這馬玩不論是個人武力,還是排兵布陣之能力,在八大將中,皆為末流。這八大將第一名的,已經被主公給砍了。”
“你是說梁興?那是被你炸的,不是被我給砍的。”劉云糾正道。
他若是有砍梁興的實力,打仗就不用被這幫人像保護幼崽一般,保護在最后方了。
王治笑說道:“但他終究是敗在了主公的手中!”
“所以就連袁紹都派人來了,可誰又知道,我只不過投機取巧罷了。當然,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劉云撇嘴說道。
這個時代車馬很慢,但上層的消息流通并不慢。
割據漢陽,劉云的名字,如今也應該是被天下所知了。
對于劉云這番話,王治不敢茍同,他不覺得這是運氣使然。
能崩裂山川的武器,在這世間,應唯有主公擁有,這便是實力。
“主公,馬玩的斥候已經發現了我們,我等何時進攻?”王治說起了正事,問道。
劉云縱馬上了山巔,遠遠的眺望著坐落于上古河床之上的狄道城。
溝壑縱橫的山巒阻攔了視線,劉云只能勉強看到一點。
密密麻麻的人,眺遠看去,就像是一只只的螞蟻。
和這片山河相比,人終究是渺小的,偉大的只是生命。
伸手抓了一把山野間凜冽的風,在王治跟上來之后,劉云說道:“先等!”
“等?”王治濃厚的眉毛擠在了一起,奇怪的反問。
劉云說道:“我們在這里,給予馬玩的是一種威脅。他們的斥候是發現了我們,但應該難以確定我軍到底多少人馬,蓋勛的人馬也到了狄道以東二十里的地方。”
王治終于明白過來,說道:“主公是打算逼迫馬玩有所動作?”
“我不逼他,他肯定也會做點什么的,譬如分兵拒之!”劉云嘴角帶著淡笑說道。
王治明白了劉云的意思,動則原形畢露,靜則虛實不明。
四千騎兵屯于此處觀望,馬玩只知道有馬騰的援軍到來,卻并不清楚是多少人。
可這四千兵馬,若是殺出去,一切就明了了。
馬玩領著數萬大軍,自然不會怕了這區區四千人的騎兵。
王治問道:“主公,這應該算是疑兵之計了吧?”
“你若是這么理解,也可以這么說,總之是詐唬人的!我們的牌并不好,那就不能玩明牌,先唬一唬他,想辦法誘敵深入。”劉云觀察著周遭的地形,對王治說道。
王治那像是濃墨點染的眉毛,扭的越發的緊了。
只要和劉云商討起這排兵之法,王治就覺得自己像是個廢物,作為一軍之將,他大概也就只能是沖鋒陷陣了,動腦子的事情,根本就不是他玩的通的。
就如剛剛,劉云這一番話,他總共就明白了倆字:嚇唬人。
至于其他的什么牌明不明的,王治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東西。
想問劉云這番話中的含義,可王治這老臉又有些抹不下去,他好像一直都在問一些很白癡的問題。
猶豫了一番之后,王治還是放棄了問哪是什么牌,而是問道:“主公,若馬玩并不上當該如何?”
劉云長呼了一口氣,酷寒的天氣下,一張口便成了白霧。
王治所問的,也是劉云此時正在考慮的。
雖然腦子在高速運轉,可辦法寥寥無幾,劉云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一個俗人的范疇。
并沒有直接回答王治的問道,因為劉云如今也沒有一個答案,而是說道:“我們截了馬玩的糧草,你覺得他是知道了還是沒有?”
王治很果斷的搖了搖頭,回道:“肯定尚不知情,輜重官被殺,其余將士皆被擒。馬玩遲早會知道,但絕不會這么快就知道。”
劉云眼簾微垂,說道:“沒有了糧草,這便是一支孤軍,留給馬玩的選擇也就只有兩條,率軍北上,尋求韓遂的補給。亦或者背水一戰,攻下狄道。”
王治輕嘶了口氣,他有些明白劉云的意思了。
“故而主公要等,等馬玩知道糧草被劫。”王治凝眉說道。
劉云搓了搓凍的有點僵硬的手,說道:“這只是其一,馬玩率數萬之眾,兵力數倍于我們,硬拼咱們也拼不過,那就只能玩手段了。馬騰分兵三路,城中兵馬雖然不知道還有多少,但肯定不會多。你我如今只有四千騎兵,蓋勛也不過八千人。”
王治習慣性的從左往右抓著胡子,陷入了沉思。
這一戰,為何他總覺得必敗無疑呢!
“馬玩這一支大軍的忽然出現,馬騰應該被嚇得不輕。本以為智計無雙,勝券在握,只待韓遂入甕便可,誰知道一夜之間天降雄兵數萬圍了城。我總覺著韓遂的后手,恐不僅僅如此。”劉云說道。
王治疑惑問道:“主公為何如此認為?”
兩人下馬,沿著積雪覆蓋的山脊,緩步走著,劉云說道:“如果不將我們計劃在內,韓遂的兵馬調動,是正好克制馬騰這一計謀的手段,而且還是以眾低寡,壓倒性的安排。我們便有理由懷疑,馬騰軍中有人叛向韓遂了。”
劉云在給王治分析,同時也是在給自己分析。
現在看似大家都將牌擺在了明面上,可每個人的手中依舊捏有不少的暗牌。
這其中最最主要的,還是韓遂。
王治心神一震,驚訝說道:“比如有人在狄道城中為內應?”
“這也不是不可能,對于我們而言,只是防著這一手就行了。狄道之戰,馬騰始終是東道主,我們只是援軍。若馬玩上了我們的當,分兵據我們與蓋勛兩路軍馬,那我們便有機可趁。”劉云徐徐說道。
話題雖有些飄,但王治總算清楚,接下來的戰事該如何了。
“襲擾之術?”王治帶著一絲不太確定問道。
劉云點了下頭,其實,他并不喜歡用這一招。
像蚊子一般盤旋周圍,伺機襲擾敵人,完全是實力不夠的表現。
若實力充足,碾壓過去就是了,哪還需要費這些腦子,去搞這什么勞什子的襲擾。
說白了,依舊還是微末之流。
終究還是實力不足,自己的短處,劉云得認。
掐了一根枯萎的草叼在口中,劉云手指指向了洮河,“洮河,從龍王宮殿流出的河水,自南向北匯入鹯陰河,在這西北地,是最大的一條支流。若我是馬玩,直接掘河,淹了馬騰。”
王治認真的看了一會兒,覺得這個法子可行,不由有些擔心起來,“主公,萬一馬玩真的這么做呢?”
“那他還算是個聰明人,但這件事做起來有難度,馬玩一時半會做不了。想要水淹狄道城,他還得在下游建壩,迫使洮河改道,涌入狄道城。”劉云撇了撇嘴說道。
這一損招,歷史上干過的人不少。
但劉云干不出來,他還是過于仁慈了,打仗總是會想到百姓的傷損。
“等著吧,看看馬玩接下來怎么玩。韓遂當時想將我與蓋勛將軍困死在金城關下,如今風水輪流轉,倒是輪到他吃一吃這苦頭了。”劉云用調侃的語氣說道。
當劉云和王治舍棄了軍隊,站在山脊上看風景的時候。
與此地相隔數座山的狄道城,正打的火熱。
馬玩的攻城并沒有任何虛頭巴腦的東西,他是個老實人,所采取的完全是穩扎穩打的戰法,近五萬士兵,梯次攻擊。
戰鼓如驟雨狂風,弓箭手箭雨壓陣,步兵架起數十座云梯與沖車。
攻擊城內士兵的同時,瘋狂的想盡一切辦法破壞城墻和城門。
這是最常規,最普遍的打法。
但在絕對的兵力優勢下,狄道城更像是洮河之上,一艘風雨飄搖的孤舟。
已經整整一天的時間,敵軍一刻未停的攻城,這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波了。
馬騰親率親兵護衛上城防御,但對戰局并沒有什么助益。
雖有堅城,可惜寡不敵眾,準確而言,應該是困守孤城。
四面受敵的現狀,讓馬騰連一絲的消息都無法傳遞出去,派出去了幾路斥候悉數被滅,還差點被敵軍趁機攻進了城。
“主公,不如詐降吧,如此下去,實非良策,城破只是早晚。”麾下大將周真忍不住諫言道。
馬騰扔下左手中高舉的殘破盾牌,振聲喝道:“誓死不降!”
“主公!”周真著急的喚了一聲,說道,“詐降而已,將馬玩豎子哄騙入城,設伏兵殺之。屆時,這數萬之眾,群龍無首,必做鳥獸散。”
馬騰鷹隼般銳利的目光一挑,說道:“不降!”
周真長嘆口氣,說道:“主公,劉云、蓋勛援軍遲遲未至,如此還不明顯嗎?”
馬騰忽然一把拎住了周真,喝道:“周真,你想要說什么?”
周真一臉焦躁的說道:“主公,劉云這賊子定有二心啊!說不定他早已和韓遂串通一氣了!否則為何馬超、馬岱二位將軍剛拔營北上,這馬玩便猶如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了狄道城下,世間怎會有如此巧合?”
馬騰的目光漸漸多了一絲的陰沉,他如老樹根般遒勁的拳頭,緩緩松開了周真。
“你的意思是…公孫祿這老賊騙我?”
周真平息了一口氣,說道:“主公,這還不分明嗎?狄道被困,蓋勛近在眼前,以漢陽日夜不停活動的斥候,他怎會不知?可如今我等已被困整整一日,蓋勛援軍遲遲未至,這如何還能稱得上為盟友?”
馬騰心中的想法緩緩動搖了,他始終將這一切歸結于韓遂的算計,并未做任何深思。
如今聽周真這一席話,他忽然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若我三思!”猛的一拳砸在了柱子上,馬騰隨后大步下了城樓。
被羽箭扎的如同刺猬一般的柱子,在馬騰走后,忽然龜裂,轟然倒地。
“主公…”周真忍不住又喊了一聲。
看著馬騰的背影消失,周真臉上的焦急之色褪去,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招手喚過親兵,周真貼耳吩咐道:“今夜戌時…”
甲字一號像是鬼魅一般出現在了劉云的面前,這些在加入出云山之前,本就浪跡世間的刀客,行事多半詭異。
“今晨為何沒有見到你們的蹤跡?”劉云窩在現挖的山洞里,像個野人。
王治這幫不像人的家伙,穿了毛衣一個個直呼太熱,可劉云實在是有些扛不住。
所以,他只好讓人挖了個小山洞,點了一堆火,讓他暫避嚴寒。
甲字一號蒙在斗篷下的俏臉,恍若機械,悶聲說道:“尋了個人!”
“什么人?”劉云抬頭問道。
甲字一號說道:“白石城外南三十里荒野中有一劍客,一身劍術已臻化境,我想請他上山。”
“成功了嗎?”劉云問道。
甲字一號嘴角微微一動,說道:“未曾見人。”
劉云伸出雙手烤著火,沉默片刻后說道:“那倒挺可惜。”
“嗯!”甲字一號應了一聲,他的回答永遠好像這么簡單干練。
劉云抬頭瞥了一眼甲字一號,問道:“萬軍之中,有沒有把握取上將首級?”
“沒把握!但我可以試一試。”甲字一號毫不猶豫的說道。
劉云抽回手,目光直勾勾的盯著攢動的火焰。
馬玩并沒有上當,即便他已經發現了有兩路兵馬靠近,卻并沒有做任何的舉動,依舊卯足了力氣攻打狄道城。
就好像他的眼中除了狄道這座孤城之外,并沒有其他任何的東西。
所以,劉云的算盤落空了。
而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狄道這一座孤城,應該堅持不了多長的時間。
更何況,劉云還有另外一種懷疑。
因此,他不得不考慮其他的辦法,去解救自己的這位盟友,涼州悍匪馬騰。
二宮的刺客,是一個可以嘗試一下的辦法。
但劉云又怕這好不容易拉攏起來的一點人手,就這般折損了。
這些人還真都是寶貝,死一個就會少一個,培養起來格外不易。
而且,再厲害的刺客,也絕對不可能戰勝大軍。
甲字一號忽然說道:“主公,用毒如何?”
“毒?厲害嗎?”劉云猛然問道。
甲字一號忽然有些天真的仰頭想了想,說道:“可致人生幻,心性大變。”
“出現幻覺?心性大變,躁狂?”劉云眼中不由出現在了一個個小星星。
甲字一號沉吟了片刻,“嗯…大概,差不多。”
“臥槽,你他娘的簡直是我的福將啊!”
劉云興奮的站了起來,激動的搓著手,沖出了山洞。
“王治,給老子滾過來。”劉云大吼了一聲。
山脊上,正觀察著狄道戰事的王治聞言,三步并作兩步,沖了下來。
“主公!”
劉云喝道:“帶人去馬玩的陣中耍一耍,將二宮這些人帶上。”
“啊?”王治沒太明白劉云這番話的意思,驚訝問道。
“沖殺一圈便是!”劉云說話間,又想起一事來,遂問甲字一號道,“這樣,我們自己人是不是也會中毒?”
“會!”甲字一號的答案很肯定。
“有什么辦法?”劉云追問道。
跟這家伙說話,真是太他娘的累了,但看在福將的面子上,劉云忍了。
“蒙住口鼻便可!”甲字一號說道。
看向了王治,劉云說道:“聽到了吧?去給馬玩投毒,所有士兵用濕布蒙住口鼻。對了,戰馬的口鼻也用濕布蒙起來。”
王治有些不太確信的問道:“主公,這…可行嗎?”
“沒做我也不知道,如果不成功,就讓甲字一號去龍桑城放馬。”劉云大手一揮說道。
他現在上哪知道行不行的,如果都沒轍想了,就死馬當活馬醫吧。
如果這還是不行,那就沒得辦法了,唯有強攻。
即便是從漢陽再度調兵,馬騰這個盟友還是要救的,他比較值錢。
“喏!”
王治領命,帶著甲字一號下去準備。
劉云折身返回那個勉強能縮個他的山洞中,繼續發呆。
反反復復的想,絞盡腦汁的想,這該死的戰爭,總該是會有一些辦法的。
他現在是真羨慕諸葛亮那個腦子,怎么算到的啊?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
現在身處其境,劉云總算是能體會到這一句話是有多么的牛比了。
他娘的太不科學了!
普通人的腦子,終究還是沒法理解那些天才的思維。
眼前的戰事還沒個注意,但劉云對未來的安排,已經有了打算。
等這些戰事既定,必須進軍巴蜀,搶糧第一,占地盤為二。
先把諸葛亮和劉備的后路給截了,到時候看他們怎么辦。
這樣的三國,應該會有趣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