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樓子村,郭老捏家的院落內老棗樹掛滿了棗子,在秋風吹拂下枝葉晃動,不時有成熟的棗子啪啪的掉落下來。
這是一個可愛的白胖小子,蘭兒摟著懷里的兒子,瞅著兒子可愛的臉蛋,面容帶笑顯得很滿足。
郭老捏在堂屋里蹲著,抽完最后一口煙,在門框上磕掉煙鍋里的煙灰,走出堂屋抄起一根棍子,敲打著棗樹的樹枝。
嘩啦啦啦…
無數的棗子被敲落,他用衣角兜著把棗子撿起來!自顧自的說道:“棗子補血,吃了有好處,等下啊!俺讓恁娘弄一碗大米給恁熬熬,可下奶了。”
此時正值中午時分,廚屋里冒著炊煙!撿完棗子的郭老捏進了廚屋。
蘭兒看著郭老捏的背影笑笑說道:“爹!俺娘說熬南瓜湯呢?棗子下湯苦。”
“娘給你用糖蒸蒸。”小五的娘在廚屋里說道,往灶過底添上一把柴火!呱嗒呱嗒拉著風箱,讓鍋底的火燃燒起來。
郭老捏拿出一個大碗,盛了些水,把棗子放進去用水洗一洗!緊接著接著深嘆一聲。
四兒昨天回來了,說老三得到了消息!長城打了仗,日本鬼子差一點攻入了北平城,這一仗死了很多人。
去北平當兵的小五一直沒有來信,四兒還說小五當了營長,在二十九軍新一團。可是這個新一團打光了,聽說那個黃團長也戰死了。此時也不知道小五是生是死,這些事兒都窩在他的心里。他囑咐四兒跟老三除了他們三個以外,誰都不能說。
這一刻的郭老捏看著王青蘭,內心帶著心疼與歉疚。
“老頭子嘆啥氣啊,夜隔四兒還送過來了一只羊,說是讓蘭兒補補身子,把小孫子啊養的白白胖胖的。”小五的娘說著,臉色卻沒有什么笑容。她知道老頭子又想小五了,她也是一樣。
小五娘轉身間,低聲嘆道:“這都大半年過去了,小五也沒有個信兒。”
“前段時間啊!縣城里抓了不少人,說是啥共產黨的,在菜市場啊給嘣了。縣城啊到處都是槍聲,最近三兒說才消停了些。”郭老捏說道。
“共產黨是啥!?”小五娘問道,這是他頭一次聽說。
“聽說是什么革命的,想要造反的人。聽說是專門革地主老財,達官顯貴的命!多事之秋啊,這天兒看著要變啊。”郭老捏繼續說道。
“那不是找死嗎?”小五娘嘆了一聲說道。
“可不是嗎?聽老三說啊,上面來了人。差一點兒也把他給抓緊去,最后還是還是三兒媳婦不愿意,警察局都反了天,才被放了出來。”郭老捏說道。
“三兒沒有受罪吧!?”聽郭老捏這么一說,小五娘擔心了起來。
“沒有受罪!那些人也不敢,最后還是賠禮道歉,咱家三兒配合著才抓了一批人,聽說啊死的最多的都是學生。”郭老捏嘆息道,尋思著這讀書越多咋越糊涂呢。
但有一點兒他很明白,讀書人造反!那很有可能真的要改朝換代了。
“造孽啊!哎…”小五娘嘆了一口氣。
“聽說啊北平打仗了!”郭老捏說道,如今兒子沒了信兒,他打算不再隱瞞老板,把事兒給說出來。
此刻他把洗好的棗子放在案板上,把煙袋鍋拿出來,塞滿煙葉。劃著洋火點燃,直接走進廚屋蹲在了灶窩!一口一口的抽著大煙袋。
小五娘的身子顫了顫,起身掀開鍋看了看鍋里的玉米餅子,用手指按一下沒有熟。再把鍋蓋蓋上繼續添了一把柴火:“咱家小五沒事兒吧?你是不是有小五的消息了?老頭子啊,有啥事兒恁可不能瞞著俺。”
郭老捏拿著煙槍的手微微顫抖著,順著老伴的話接著說道:“四兒回來送的信兒,小五的部隊打光了。”
說著郭老捏掏出了一張報紙,這張報紙已經被他藏了很久,這一刻拿了出來。
“老頭子那是啥!?”小五娘問道。
“這上面啊,都是陣亡將士名單!可沒有小五的名字,俺啊,不敢確定。”郭老捏說道。
“都有誰!?”小五娘問道。
“白莊的白當白強,跟著小五的鄉里青壯的名字都在,還有…黃團長的名字。”郭老捏提起大柱的時候,心里一痛才說了出來。
“啥時候的事兒!?”小五娘問道,她整個人都沒有了力氣,這要是真的,咋跟鄉親們交代啊?
“五月初九!”郭老捏說道。
小五娘忍不住清晰擦了擦淚水說道:“老頭子多看幾遍,看咱家小五在不在?”
“瞅了好幾遍了,沒有咱家小五的名字,這都四五個月了還沒有信呢?前些日子四兒去了北平,還沒有回來。”郭老捏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看來這些日子啊,家里的錢兒小五上個月還寄過來呢。說明啊!咱家小五還活著呢。
再說也沒有個準兒,四狗子他們的錢不是還寄給家里嗎?”小五娘掙扎這站起身,把眼角的淚水擦掉。
“那也不對啊!上面四狗的名字沒有,那三娃子在上面,是抗日英雄!死了應該是撫恤金啊,國家給的,咋會月月都給?聽三兒說啊,戰死了都戰死了,連個毛都沒有的。”郭老捏說道。
如果不是小五還活著,跟著他參了軍的,現在每月都有軍餉寄回家。最低的都是兩個大洋!這些錢兒都是哪兒來的?
這也是郭老捏認為小五還活著的原因,至于小五為什么這么做,他也心里明白。
以三兒的想法來說,說沒有確定小五還活著之前,這些事兒都壓住不能讓鄉親們知道,等確定了小五的消息后,再說也不遲。
如果小五還活著,這家里死了人也不能瞞著!這對鄉親們來說不公平。
蘭兒抱著兒子進了廚屋,小五娘立即換上一臉的笑容,雙手在圍巾上擦了擦,把孩子抱過來說道:“哎呦,俺的小心肝喲,奶奶抱抱。”
“娘!是不是小五來信了?”蘭兒看到娘紅潤的眼睛問道,也只有小五來信的時候,他才會看到娘會流淚。
“沒有呢!都當了營長了忙,是娘想他了!恁四哥啊前幾天就去了北平,想來很快就會有了消息。”小五娘說道。
“昨個俺收到了五個大洋,娘!小五哥哥好著呢?就是不能回來。”說著說著,蘭兒的眼眶濕熱落了淚。
雖然生了兒子,有兒子的陪伴他能對丈夫少些思念,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枕邊冷清清的,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她的心總是很難受。
深夜淚兩行,枕邊無人陪!她想自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