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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殘存的生命與靈魂

  大刀獨立團各營回到自己分配的院子后,變得異常興奮!他們也沒有接到長官嚴苛的軍令,而今天對于他們來說才是真正需要慶祝的,他們有了部隊。

  這跟孩子找到親娘一樣有人疼,有人愛了!沒有部隊的兵,永遠都是一個孤魂野鬼沒有誰會管你的死活。活著如糟糠,命跟螻蟻一樣賤。

  老根班長被分到了一營做炊事排長下屬三個炊事班,在院子里大聲喊道:“鐵牛,狗蛋,把老子的大鍋架起來…”

  剛剛從劉老爹分到的口糧,他準備一營的弟兄們做一頓拿手的好飯菜,慶祝慶祝。

  劉大熊在自己的營部坐下來,插著眼睛:“嗚嗚嗚…狗日的咱一群炮兵也有了家了!”在他面前的連長們都不忍心看,這營座太矯情。

  “都他娘的別閑著,都去幫忙去做飯!”一連長轉身在營部門口吼了一聲,院子里正在架大鍋,看著懶洋洋的一群弟兄看著炊事排忙活,不由心里莫名不爽。

  半扇子豬肉帶著兩個豬蹄子還帶著一個大豬頭被四狗子帶著幾個兵進了團部的院子!他們是警衛排是跟著團座的,他四狗子可是警衛排排長,也必須是警衛排排長,所以分到了最好的吃食。

  此時哭了一陣的劉大熊趾高氣揚的走到院子里吼道:“弟兄們老子傾家蕩產買的肉,以后他娘的對老子恭敬點兒,老子現在還是你們的營副…”

  “是!營座”炮兵們立正敬禮。

  砰砰砰砰!

  各營菜刀剁豬肉的聲音不絕于耳,一營的老根班長一刀刀割著豬肉,把豬頭給剁了下來,對著營長笑道:“炮兵營的劉硬座可是大出血了!以后可要恭敬的喊聲長官。”

  “你個老不死的家伙,把豬耳朵給老子留著!俺跟團座一起下酒吃。”姚大信帶著笑意走到老根班長的面前說道。

  殘兵營的肉香味飄蕩著,各營等待的弟兄們很多都止不住的留著口水,更有的肚子咕咕叫,單他們都拿著碗,靜靜的看著。

  整個殘兵營四個營的弟兄,這一刻十分詭異的安靜!安靜的就等著炊事兵喊著‘開飯’兩個字。

  郭小五在自己的房間忙碌著,煤油燈把整個屋子照亮,依靠在門框上,對于各營的熱鬧與聞到的肉香味,讓他心里很欣慰也跟高興。

  劉老爹成為團部的御用廚子,自己帶了幾個兵特意在團部做飯!也是給警衛排做飯,屬于是開小灶,當然沒有人會嫉妒埋怨,畢竟團座應該有這樣的待遇。

  要是說跟他們當兵的一樣,讓團座跟他們同吃!他們想想都過意不去,那里有這樣平等的道理。

  很快,一大鍋的豬肉燉粉條香氣四溢,一股股肉香味飄在整個院落內,到處都是吞咽口水的聲音。

  香噴噴的大米蒸熟的香味,還有一籠子一籠子的窩窩頭翻出來!更是讓士兵們饑腸轆轆中更加餓了。

  期盼著開飯的命令,真的是雙眼欲穿!實在忍不住的紛紛站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往大鍋處靠近。

  各營的戰士們一個個緩緩圍向了大鍋,帶著饑餓的面孔,他們拿著豁口的碗,要把人生吞的眼神,看著是極其可怕的。

  感受到不對的氣氛,他們的代理連長!他掃視著士兵們大吼了起來:“狗日的你們想干啥!?都他娘的等著,還有人給你你們奪食不成!?”

  砰砰砰…

  各個院子里都響起了槍聲,讓即將圍籠的士兵們停下腳步,紛紛顫抖了一下身軀。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如今他們不再是打沒了部隊,吃不上一口飯食的殘兵敗將,如今他們有部隊了。

  這仿佛是在做夢,這確實是他們要知道的現實!讓他們在那噩夢中驚醒。

  嘭!知道此事的郭小五一拍桌子,然而他并沒有多說什么!繼續做自己的文件,規劃獨立大刀團的訓練,深深吐出一口氣。

  “開飯嘍…”一營的老根班長喊了起來,他很鎮定!更加恐怖的士兵他都見過,當年東北抗戰的時候!那些餓急眼的潰兵們,為了爭奪糧食開槍打死人的都有,只是為了一塊剛剛分到手的紅薯被搶了,立即就開了槍。

  士兵們有秩序的開始排隊!他們有的是缺口的碗,有的是掉磁的茶缸,有的拿的是破了一般的瓦罐。

  老根班長都會給他們把肉湯盛滿,一人分四個窩窩頭,一勺子白米飯。

  看著不少,但這些東西會被這些饑餓的士兵們很快吃個精光。

  “呃…”一個戰士吃的急,被一口窩窩頭給噎住,卡在喉嚨的氣管內憋得一臉紫紅。

  身邊的兩個弟兄拉著他玩命的拍打著他的后背,把喉嚨里卡主的一口窩窩頭給扣出來。

  “都他娘的慢慢吃,狗日的管飽!”姚大信吼道,聲音傳入每一個士兵的耳朵里。

  有戰士拖著腿,一瘸一拐的打完飯菜,拖著腿依靠在墻角,吐出一口氣把食物放進嘴里,露出一絲笑容,看起來十分滿足:“姥姥哦,能有一口飽飯都燒高香嘍。”

  “兄弟,你還抱著槍呢?有啥用?你那腿要是再不治治,都廢了。”一個胸口溢流著血液的士兵,全身都還是炮灰,呲牙笑著說道。

  他抱著手里的瓦罐喝了幾口,又咀嚼了兩口米飯,咳嗽了兩聲,微笑著再也沒有動彈。

  “兄弟!兄弟!”這個腿部受傷的士兵,挪了挪身子,把這個士兵的軍帽拿下來蓋住了面部。

  這獨立團一千多號弟兄不是都是健康的,有受傷的一直挺到了現在,輕傷的也不再少數,在殘兵營胡同口的后山林里,有著一個亂墳崗。受傷沒有得到醫治的殘兵們,有的傷勢惡化沒有挺住,死亡后被仍到亂墳崗掩埋了也有百十個。

  “哎!你還說老子,自己的命沒了吧!兄弟啊,拿著這碗營座賞的一口飯,帶在路上繼續吃!你也沒有做了餓死鬼。”這個士兵把那個胸口流血戰士的飯菜收拾好,放在他的跟前。

  他摸了摸自己手中的槍,這把步槍被他擦得很亮!不舍的放在槍后,呼嚕嚕的把飯吃光,他決定把槍賣了,弄些藥把自己腿上化膿的傷治治。

  營長們一直注意著戰士們的動靜,各營都有死去的,昨天的還有今天了,而他們發現他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他們有了部隊,跟他們一樣的殘兵們一起組成了一個團。然而受傷的沒有得到治療的,還愛硬挺著,挺不住就會離開。走到因為胸部傷口復發死去戰士的面前,姚大信把自己的軍帽摘了下來。

  周圍的戰士都看向姚大信,他們紛紛停止了吃飯的動作!一個個放下了手中的碗筷,站起來摘下自己的軍帽。

  “狗日的,為什么早不匯報!?為什么!?各營立即統計出來,到底還有多少輕重傷員。”得到李大柱及時匯報后,走進了一營指著姚大信罵道。

  很多受傷的戰士都低下了腦袋,他們知道這個戰士的死亡不是營座的錯,他們現在還在支撐著,只不過沒有這個弟兄的傷口致命罷了。

  “還愣著干啥?統計起來明兒跟我一起去弄藥去。”郭小五仰頭吼道,他內心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說出的悲哀情緒滋擾著他的心魂!接著他命令兩個士兵把死掉的弟兄抬出去。

  亂墳崗是個大樹林子,其實已經遠離了市區的街道,平時這里荒無人煙,以前皇帝砍頭的都埋在這里,而現在因為舊傷復發而死的殘兵們,這里成為了他們的墓坑。

  郭小五與兩個弟兄來到了這里,他親自拿著鐵鍬為死去的這個弟兄挖墓坑。

  一鐵鍬,一鐵鍬的把土挖掘而出,郭小五的心一片悲涼,戰爭是殘酷的!殘酷到他郭小五驚恐,害怕,惶恐到失眠,某一天也許他可能也是這個下場。

  也許,可能,不一定。

  帶著悲涼的心情,郭小五與兩個弟兄把這個死去的兄弟抬著放進挖好的墓坑內。

  沒有棺材,更沒有草席!死亡后就是如此的簡單,只穿著軍裝上路,這就是一名抗日英雄的待遇。

  他們入草木一樣不值錢,不被重視也不被銘記!也沒有人會知道他的名字,很多,很多這樣的戰士被掩埋在這里。

  而留給他們親人的,只有報紙上陣亡的名字!死了,不知道他死在了哪里,埋葬在什么地方。

  有可能連個名字也沒有,親人們根本不知道他的生死。

  埋葬過后,郭小五蹲在這名戰士的墳前!把這個弟兄還沒有吃完的飯菜壓在墳頭上,凝望了一下天空的皓月。

  看了明月后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回蕩著日軍的炮火,機槍噴吐子彈的咆哮聲,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而他們即使連一個像樣的墳墓也沒有,被無盡的硝煙吞噬…

  突突突突突突…

  噠噠噠…

  轟隆隆…

  滾滾的硝煙與刺鼻的血腥揮之不去,在耳旁在腦海中就在眼前發生著,回憶是真實的,那被無盡硝煙吞噬的生命,靈魂在殘酷的戰場上永遠殘存。

大熊貓文學    抗戰的血19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