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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演(上)

  左骨都侯當然看出了牽招和張遼兩人的雙簧戲,但作為一個聰明人,就算看出來了,也得裝成沒看出來。尤其是這個雙簧并不全是假的,張遼的想法極有可能是借此表達出來。

  就像匈奴人想要劫掠財物一樣,漢人官員喜歡功勞也是很正常的事。殺良冒功的漢官匈奴人也見過不少,張遼這種已經算是良心了。

  沒撈到功勞的漢官希望議和攫取利益來立功,已經掌握戰場主動權的軍官想再打下去,很符合漢人以往的表現。

  漢人的籌碼和態度已經擺出來了,接下來就是看匈奴人如何回應,左骨都侯不太看好結果,漢人這次與其說是談判,倒不如說是最后通牒。

  那高高在上的態度,根本一點討價還價的意思都沒有。

  在聽完左骨都侯的匯報后,呼廚泉并未暴跳如雷,而是陷入了沉默,早先與兩位萬騎長交流過,那兩位很明顯傾向于投降,他們已經被漢軍殺破膽了。

  說來也是,南匈奴承平這么多年,一直都是作為漢人的雇傭軍作戰,打打順風仗還行,好不容易和自家主子硬碰硬來上一次,結果牙都被磕掉了,也難怪他們生出退意。

  說不得心里還在埋怨呼廚泉,畢竟是呼廚泉給的情報有問題,他們認為漢軍無暇顧及并州,才生出劫掠之心。

  對于漢人的三個條件,呼廚泉倒不像左骨都侯那般抗拒,因為他真的很好奇,中原到底是怎樣的世界。

  再說了,此番南下本就是為談判桌增添籌碼而來,同時削弱屠各部等反對力量,如今戰敗,談判條件苛刻了些也屬正常,呼廚泉不是輸不起的賭徒,他很清醒,打不贏就認栽,好好蟄伏,將來未必沒有機會。

  若是一心求戰,將有生力量消耗殆盡,那才是得不償失。

  倒是徭役之事有頗多可思量之處,漢人會不會在其中耍什么陰謀?例如分化處理掉匈奴人?屠殺二十萬人的事情漢人歷史上也不是沒有過。

  “本單于只有一個問題,服徭役的匈奴人安全如何保障,漢人可有說法?”

  “大單于…您,真的愿意去侍奉那漢人皇帝?”左骨都侯有些驚訝,他原以為呼廚泉最在意的應該是入京為侍這一條,卻不料他竟然只關心服徭役的匈奴人安危。

  呼廚泉笑著道:“戰敗為俘,本就是天經地義之事。至于安危問題,只要匈奴尚在,本單于自然穩如泰山,若是漢人連我的子民都不放過,那更不可能放過我。”

  雖然理是這個理,但常人往往會更在乎自身,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呼廚泉能拋開自己,左骨都侯還是頗為欣慰和感動。

  “漢人也只有初步規劃,每次征發不超過一萬人,他們表示這方面還可以再議。”

  呼廚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若從這點來看,漢人似乎確實沒有更深的謀劃,但也不可掉以輕心。”

  “大單于,族中恐怕會有很多人反對啊。”左骨都侯頗顯憂慮,匈奴人自由慣了,為漢人打仗恰好符合他們好戰的本性,又渴望財物,而士卒戰時所獲歸己所有是封建時代不成文的規矩,如此才少有人反對。

  可徭役不同,哪怕呼廚泉同意了,許多匈奴人也不會愿意去服徭役。

  “這就需要一些手段了啊…”呼廚泉眼神微微閃爍,嘴角勾起一抹輕笑。

  “什么?漢人要讓我族盡數為奴?”

  消息很快傳遍了軍中,全軍嘩然,一些激進的匈奴人開始往主帳聚集,希望呼廚泉能給一個說法。

  此戰雖然戰敗,但匈奴主力并沒有太大的損失,只是被殺破了膽。可為奴之事超出底線太多,縱然膽寒,卻也不得不戰。

  呼廚泉長久沒有回應,倒是嚇著了萬騎長赫牧,他是確確實實患上了漢人恐懼癥,根本不想再與漢人作戰。可如今愈演愈烈的主戰意向讓他坐立難安,若是與大多數匈奴人的意向相違背,他這個萬騎長也做不安穩。

  為了安撫麾下的士卒,他連忙趕往呼廚泉的主帳,希望能得到一個確切的答復。

  “不錯,漢人確實只有這一個要求,隨后便將左骨都侯驅逐了出來,那前軍主將張遼在大敗我軍后志得意滿,如今滿心想著再建大功,想必是他一力主張如此,為的就是逼迫我族死戰!”呼廚泉一拳砸在案幾上,嘆氣道:“本單于不甚通曉軍事,不知赫牧萬騎長對此有何看法?”

  赫牧有些猶疑,呼廚泉說的很符合邏輯,但總覺得有哪里不對,但看看左骨都侯臉上的淤青,倒也說不出什么,收了收心神,他回道:“回稟大單于,漢人不可力敵啊。此前僅五千漢人便阻住了我軍,如今又有一萬漢人來援,晉陽方向還有數萬人阻住了歸路,我軍糧草也所剩不多,如何能戰?”

  “萬騎長的意思是,我族就該盡數為奴?”呼廚泉的臉色變得很不好看,眼中甚至閃著殺意。

  赫牧嚇得一哆嗦,連忙道:“為奴當然不可行,匈奴生長于草原,怎可為人奴婢?但漢人如此威脅,想必也是刻意為之,未必不能再做商討啊。”

  呼廚泉憤恨的道:“人為刀殂,我為魚肉,漢人恐怕不會再談了,看看左骨都侯的樣子,他是代表本單于而去,卻遭此羞辱!漢人根本沒把我們放在眼里!本單于意欲決一死戰,赫牧萬騎長認為如何?”

  “大單于三思啊!”赫牧瞥了一眼周圍開始拔刀的單于近衛,連忙道:“若只有屬下一人,自然愿意與大單于共進退,可此處尚有三萬匈奴兒郎,他們還有親人,還有朋友,若是把他們盡數陷在這里,我們要如何向族人們,向祖先們交代啊!”

  “難道讓匈奴兒郎去做奴隸就能向族人們交代了?本單于寧愿自己為奴,也不想看到自由的草原兒郎成為奴隸!”呼廚泉雙眼通紅,拔刀將自己坐的胡床砍成兩段,怒道:“我以大單于之名下令,全軍整軍備戰,明日與漢人決一死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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