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許去!”
重重的拍擊聲回蕩在府衙后院,甚至傳到了主堂,只是府衙中的仆從侍衛恍然未覺,仍然各行其是,不加理會。
而府衙后院廂房,一張案幾已經被生生拍斷,呂玲綺面色漲紅,怒氣勃發,自從婚后,她再也沒在李澈面前露出過這副模樣,再見這副樣子,李澈竟然久違的有些感慨。
但還是得先安撫下暴怒的妻子,念頭一轉,李澈舉起雙手,微笑道:“莫要沖動,莫要沖動,我身為關中最高軍政長官,又豈會真的以身犯險,去應那張魯之邀?”
“休要誆我!你讓子義點齊親軍,豈能瞞得過我?別忘了,我才是親軍統領!”
李澈揉了揉額頭,雙手虛按,無奈的道:“你我夫妻一體同心,怎會誆騙于你?那張魯斷絕斜谷,顯然是有不臣之心。蜀道飛鳥難過,唯斜谷一途,這宴會已經不是鴻門宴了,而是必死之會,你覺得我是不想活了嗎?”
呂玲綺面上表情一滯,她是發現了親軍調動,而問及太史慈,卻又支支吾吾得不到回復,只說要往益州去,結合最近的情況,才猜測李澈是想應張魯之邀前往漢中,故而將他堵在后院發作。
然而經李澈這么一說,隱隱間感覺似是有些不對,但又想不到哪里不對,搖搖頭,蹙眉道:“那你調集親軍往益州去,又是為何?”
暗罵一聲太史慈口風不嚴,李澈只能道:“宴是不會赴的,只是張魯既然這般盛情相邀,我準備送個人過去。”
“誰?”
“劉焉的三個兒子,左中郎將劉范,治書侍御史劉誕,奉車都尉劉璋。”
“…”呂玲綺也不說話了,只是伸手去摸李澈額頭,看看他是不是燒糊涂了。
李澈輕輕拍開她的手,扯了扯嘴角道:“質子沒有意義,劉焉身邊還有一個兒子,他若是鐵了心,也不會在意三個兒子的性命。倒是這三位回到益州,會帶來一些很有趣的變化呢。
玲綺,如果你父親在西域給你找了一個妖嬈風騷的姨娘,還附贈一個弟弟,并予他權勢,你會怎么…”
上更新 呂玲綺柳眉倒豎,煞氣凜然的打斷道:“他敢!正經納妾倒也罷了,風塵女子也敢帶回家中?”
“你看,你是女子,尚且如此,劉范他們可是有繼承權的親兒子啊。自家老爹外面偷腥,偷的還是神婆,神婆還有一個位列益州重臣的兒子,嘖嘖嘖,再加上劉焉年老體衰,時日無多…好一出豪門大戲啊,貴圈真亂。”李澈撫掌感嘆,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呂玲綺一怔,聯想起張魯和劉焉的關系,若有所思的道:“你是想讓益州先行內亂?”
“不錯。蜀道難,難于上青天,有斜谷在手,益州幾乎立于不敗之地。要想奪益州,須得先拿下漢中,而張魯此人并不簡單,莽撞攻打只會事倍功半,毫無益處。
而若是益州先行動亂,自斷臂膀,那時拿下漢中自然要容易得多。”
所謂斜谷,全稱為褒斜谷,由發源于秦嶺之間的褒水、斜水兩條河流沖刷而來。斜水注入右扶風境內的渭水,褒水則注入漢中境內的沔水,這條數百里長的谷道,便是勾連秦嶺南北之要道。
若要大兵入蜀,少不得這條要道。劉焉既然有不臣之心,自然不會放過此處,派遣了他信任的督義司馬張魯與別部司馬張修擊殺了漢中太守蘇固,張魯在這之后又殺了張修,獨霸漢中,為劉焉斷絕斜谷,阻隔南北。
而劉焉之所以如此信任張魯,則是因為張魯之母,其母“好養生,有少容”,也就是說張魯的母親看起來頗為年輕,并且其“兼挾鬼道”,對于一心想做皇帝的劉焉而言,這簡直是完美情人。
而隨著張魯之母“往來焉家”,劉焉“遂任魯為督義司馬”。有這份關系在,劉焉自然放心。
然而若是劉范等人回到益州…呂玲綺扯了扯嘴角,她已經猜到會發生怎樣的雞飛狗跳了。
李澈悠悠道:“再說了,父親野心勃勃,兒子卻未必要從。劉范幾人都是成年人,又長居雒陽,對天下大勢更為了解,劉焉想縮起來當烏龜,死后不管洪水滔天。可劉范他們呢?其后幾十年,都將面對朝廷的進剿,他們有這份勇氣、決心和毅力嗎?
還有益州的那些豪門士族,其實我倒是挺希望他們能夠頑抗到底的,到時候清洗一遍,或許會更干凈些。只是這些墻頭草或許并沒有那么大的膽量。”
“明遠,你還漏了一點吧。”呂玲綺幽幽嘆道:“被自己父親留作質子,然后父親不管不顧的搞起了大逆之事,我想劉中郎將他們心中恐怕未必沒有怨言。”
“這就難說了。”李澈聳聳肩,劉范的內心難以窺探,他們是否甘愿作為質子,這是不能確定之事。
但從歷史來看,劉璋是容不得張魯和他母親的,以至于被稱為“溫仁懦弱”之主的劉璋上臺后便把張魯全家殺了個干干凈凈。
劉范等人總不會開開心心的認下這個姨娘吧?
“那跟你要調動親軍有什么關系?”
李澈面容一僵,看著呂玲綺似笑非笑的臉,心中哀嘆道:“當年的傻妞也長大了啊。”
只能撓撓頭道:“本想裝成護送隊伍同行,偷偷去見一見那張魯,以便完善今后的計劃,并不會暴露身份…”
李澈聲音越來越小,呂玲綺面色變得古井無波,只是靜靜地看著李澈。
“我錯了…不該瞞著你…”
呂玲綺嘆氣道:“你何時能改掉這親身犯險的習慣?時至今日,就算你不惜自己性命,不在乎這榮華富貴,總要為我,為孩子想一想吧?賈先生臨行前也告誡過我,一定要攔下你所有行險之舉,沒有人能次次冒險而完好無損,他還想回來與你共慶西域大捷。”
看了看呂玲綺的小腹,李澈愣了愣,忽的一笑,搖搖頭道:“你說得對,時至今日,我能做的已經都做了。至于張魯會不會有什么變化,無非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無需強求讓一切盡在掌握。我也該試一下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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