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成這一手絕殺也嚇傻了紇豆陵欽,事實上他也帶著蹇曼的和親授意而來,這本該是蹇曼的絕殺。
因為魁頭今年三十歲出頭,正當年富力強之時,早已有了妻子,還有孩子,以漢朝人的高傲,又豈能讓自家公主去當妾室?就算是臨時封的公主也不可能。
魁頭的妻子也不是一般人,是鮮卑一大部落出身,其父是該部落大人,也是魁頭的堅定支持者,鮮卑女子向來獨立,也不忌諱女子干政,借著其父的權勢,魁頭之妻在鮮卑部族中也頗有威望,這種情況下,休妻然后與漢朝和親對于魁頭來說是不可能之事。
反觀蹇曼就不一樣了,今年剛剛十八歲,尚未婚娶,黃金單身漢,只要漢朝愿意賜婚,哪怕送來的是一個民女,只要給了公主封號,蹇曼就敢立為正室。對于如今的蹇曼來說,一切能增強自身勢力的辦法都可以不擇手段的去用。
“嘰里呱啦,嘰里呱啦。”紇豆陵欽腦子靈光一閃,對著翻譯又是一通鮮卑話,由于情急之下語速過快,連說了兩遍后,翻譯才聽懂他的意思。
“這位使者說…他說鮮卑大單于已經娶親,還是鮮卑大部族的貴女,絕無可能將大漢貴女立為正室,這是在欺騙大漢天子。”
“匹夫爾敢!”脾氣火爆的幾名武將霍然站起,若非手中無兵器,恐怕已經拔劍相對了。公卿們也是勃然色變,陳紀冷聲問道:“慕容大夫,此言是否屬實?”
紇豆陵欽幸災樂禍的看向慕容成,卻見他從容應道:“請大漢天子與諸位貴人容下臣解釋,魁頭大單于既然有心修好,便絕不會欺騙大漢天子,請勿信小人挑撥之言。”
“既如此,那朕就聽聽你們的解釋!”劉協徑直開口,嗓音稚嫩,但冷冽如冰,顯然已是有些動怒。
“下臣遵命。”慕容成認真施了一禮,解釋道:“魁頭大單于確已娶親,且夫婦感情甚篤,但是…”在漢臣動怒前,慕容成話鋒一轉道:“大單于請大漢天子賜婚的對象,也并非是大單于本人,而是大單于親弟,未來的鮮卑大單于步度根大人。”
“什么?”所有人都怔住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九卿中的光祿勛,他下意識的問道:“鮮卑習俗是兄終弟及?”
慕容成笑道:“我族居于塞外苦寒之地,生來便與天爭與地斗,環境惡劣至極。這種情況下,我族需要有一名強勢而又英明的首領,步度根大人作為魁頭大單于親弟,英明神武,果敢勇毅,素來被鮮卑各部所敬重。
魁頭大單于為鮮卑未來計,自然不吝于在將來把大單于之位交托于步度根大人,畢竟他們血脈相連,都是檀石槐大單于的后裔。中原古時亦有禪讓之佳話,想必大漢貴人們應該能理解。”
“都是逆賊!如果魁頭真的要讓位,也該讓給蹇曼大人才是!”
紇豆陵欽的話被所有人下意識無視了,公卿們都犯了難,和親對象不是鮮卑大單于,而是他弟弟,就算是名義上的未來鮮卑大單于,但這事也非板上釘釘,送出去個宗室女子是小事,下注錯了,影響未來局勢才是大麻煩。
殿內群臣沉默,劉備開口道:“和親之事干系重大,貴使此前未曾透露風聲,我朝實在是始料未及,因此難以短時間內給貴使答復。若貴使愿意,可以在雒陽稍事歇息,待陛下與群臣商議完畢后再告知貴使,如何?”
慕容成微笑著點頭道:“下臣貿然提議,大漢天子能愿意考慮已是大幸,自不敢催促。”
劉備微微頷首道:“既如此,不如讓殿外的那位鮮卑貴人也進來,想必他就是貴使口中的和親對象?”
慕容成臉色大變,再也不復此前的從容,結結巴巴的道:“這…殿下這話…這話從何說起啊?”
“不必再多做掩飾了,縱然做了許多偽裝,但人主與奴仆的氣質差距卻很難去掩飾,此前孤還不太肯定那人是誰,但看慕容大夫這般樣子,想必就是步度根閣下?”
群臣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雖然料到今天這朝會不簡單,但這般反復波折,卻也大大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慕容成臉色一陣青紅交加,紇豆陵欽幸災樂禍的道:“尊貴的大漢天子,步度根潛入大漢都城,肯定是想做壞事,慕容成還刻意遮掩,必然有鬼,請將他們拿下問罪!”
恨恨的瞪了紇豆陵欽一眼,慕容成咬牙道:“請大漢天子允許我鮮卑步度根大人入殿覲見。”
懵住的劉協瞥了眼劉備,見他輕輕點頭,便道:“既如此,傳鮮卑步度根覲見。”
“鮮卑步度根覲見!”
殿外侍衛接力似的將旨意傳向遠處,良久,一名鮮卑侍從裝束的年輕人大踏步走了進來,即便侍衛一再命令他“趨步”進殿,他也置若罔聞,我行我素。
楊彪和陳紀對視一眼,低聲笑道:“就這般模樣,還偽裝侍衛,是真的當我大漢無人啊。”
陳紀撫須道:“這一身野性,桀驁不馴,恐怕不好收拾,若他繼位鮮卑大單于,恐非大漢之福。”
“本官之見恰恰與司空不同,若他當真趨步進殿,那才是我朝大敵,本官會向天子與魏王進言,不能讓他回鮮卑。至于如今這般模樣,倒是我大漢之福啊。”
陳紀怔了一下,若有所思的道:“太尉高見,是老朽考慮不周了。”
“鮮卑步度根,奉大單于之命覲見偉大的大漢天子,愿大漢與鮮卑永世和睦!”
行至君前,步度根終于停下腳步,單膝跪地,以鮮卑禮節表示了對大漢天子的尊敬,也讓方才有些不悅的群臣面色稍霽。
但步度根那一身戰場走出來的殺氣還是有些驚到了劉協,所幸劉協對自己的情緒掌控素來很好,面上并無什么變化,只是平靜的道:“朕很想知道,汝不加報備,潛入我朝都城意欲何為?另一位鮮卑使者言稱汝圖謀不軌,不知可有解釋?”
隨著劉協的質問,殿中的氣氛頓時凝固,原本自信滿滿的步度根也是身子一僵,天子一怒,并不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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