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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七章 少年天子(一)

  “不意能在徐州得見牧伯,嵩甚是榮幸啊,此去兗州之行還需多多仰仗牧伯。”

  蒼髯及胸,國字臉,約八尺的身高,相貌方正而威嚴,精神矍鑠而有活力,這是曹嵩給李澈的第一印象。而開口便是謙卑的語氣以求庇護,也可見此人處事之經驗,其官職雖多仰仗父蔭與錢財,但也并非一無是處,至少察言觀色的能力頗為不俗。

  李澈笑著拱手道:“世伯不必如此客氣,小侄與孟德兄也算是舊相識,當初在雒陽亦多受幫助,今日隨行不過舉手之勞,何足稱道?”

  “犬子來信,亦多言牧伯之不凡,稱天下英杰少有相提并論者,今日一見,名不虛傳啊。”見李澈不論官爵,而是拉起了關系,曹嵩心下微微有些疑惑,但還是很熱情的表示了對李澈的佩服和贊賞。

  身無官職,僅剩一個費亭侯爵位的曹嵩確實不好在李澈面前拿大,他素來擅長見風使舵,很會審時度勢,自然不會蹬鼻子上臉真把自己當長輩。

  “孟德兄才能卓絕,氣量恢弘,亦是小侄敬佩之人。也不怕與世伯明言,此次兗徐之爭已然驚動天子,小侄奉詔想化解這場紛爭。只是世伯尚在徐地,孟德兄難免有所猜忌,是以陶公主動提出護送世伯回兗州以示誠意。若世伯憐生靈苦難,還望能在孟德兄面前勸解一二啊。”

  曹嵩露出動容的神情,切齒道:“牧伯言重了,犬子恣意妄為,未得詔令而動,致使兩州再起紛爭,實屬無禮之舉。天子仁慈,未加責備,吾又怎能看著他一錯再錯?還請牧伯放心,待回到兗州,吾定會好好與他分說一番,讓他撤軍,并向天子告罪。”

  李澈嘆服道:“世伯不愧是曾經做過三公的人物,當真是明理之人,如此,便需多多仰仗世伯了。”

  曹嵩撫髯大笑道:“吾教子無方,此乃分內之事,不足稱道。今日天色已晚,牧伯還是早些歇息為好,明日再行趕路,如何?”

  “依世伯安排便是。”

  夜間,下榻之處,呂玲綺好奇的問道:“費亭侯似乎很好說話?有他分說,曹兗州想必也會斟酌一二吧?”

  李澈用鼻音哼哼了兩聲,冷笑道:“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你真以為曹巨高會憂心生靈涂炭?他買太尉官職花的一億錢,莫非是做善事換來的?”

  “你們在演戲?”呂玲綺懵了,兩個人看起來和和睦睦,好像達成了共識,卻原來都是假的。

  李澈呵呵笑道:“自然是演戲,且不說曹巨高會不會為了他眼中的賤民去責備孟德兄,單說他對孟德兄的影響力,就遠沒有你想象中那么大。你看見他身后那個高大的年輕人了嗎?姓曹名德,曹孟德異母弟,這才是曹巨高的心頭肉。他對孟德兄素來不怎么關心,兩人的關系亦頗為普通,這種軍國大事他又豈能影響到孟德兄的決定?”

  “那陶牧伯的打算豈不是一場空?”呂玲綺自然是信服李澈的看法,但轉念之間想到了陶謙的打算,忽的有些感慨。

  李澈嗤笑道:“陶恭祖老奸巨猾,又豈會真的認為所謂的‘善意’能夠讓孟德兄退兵?這只是一個由頭罷了,表示他不會以此威脅孟德兄,拉一些人望。而且曹巨高留在徐州也太過危險,有太多的人想讓他死在徐州,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那中原之地誰也阻擋不了以復仇為名的兗州軍,除非明公準備為此提前南下,這對我們來說也有些不利。”棉花∴糖小说网∴WwW.miANhuaTANGtxT.COm

  呂玲綺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忽的問道:“明遠,你真的想讓曹兗州退兵嗎?”

  “哦?”李澈有些詫異,笑道:“何出此言?”

  “這不是你做事的風格,你雖然平日里很懶散,但在這種大事上,你不應該這般悠哉哉的…”

  聲音漸小,呂玲綺還是對自己的判斷有些不自信,不過李澈卻笑了起來,揉了揉她的頭發,感慨道:“瞞不過你,恐怕也瞞不過孟德兄,不過這也算是默認的共識吧,阿韻,你說明公若要平定天下,阻礙何在?”

  “阻礙…應該是袁太尉吧?”呂玲綺有些不確定,這雖然是所有人的共識,但并不一定是真相。

  “并不完全,可以說陳王劉寵、孟德兄、袁本初,都是阻礙,若往大了說,劉君郎、馬騰等人也是阻礙。但事實上,他們又不算什么阻礙!”李澈的眼神猛的凌厲起來,冷聲道:“明公大勢已成,只待整合好幽、冀、青三州,天下便再無抗手。揮師南下足以掃蕩群邪!

  他們要想攔住明公,那唯有一條路,聯合起來,所有人聯合起來組成聯軍來抗衡北方三州。但是很可惜,他們做不到了。袁本初的名聲不久之后將會徹底臭掉,劉寵也不會屈居袁曹之下,曹孟德更是沒有退路,天下將開始重新洗牌,徐州便是第一處戰場,陶恭祖坐不穩的。于我們而言,現在萬事俱備,只差最后的師出有名,而這已經快了…”

  說著,李澈的神情變得有些黯然,情緒也低落了起來。

  “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呂玲綺知道李澈黯然的原因,她又重復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如果他真的做到了,你作為他的老師,應該以他為傲。”

  “我不是他的老師。”李澈搖搖頭,嘆道:“我很懶,很怕麻煩,所以不愿意去嘗試新的可能。假如我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學生,當初便應該竭盡全力去幫他。他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沒有推動,但是默認了這一結果。事到如今又豈能再自稱其師?未免太過厚顏了。

  他是以自己的勇氣和血性下定了決心,在這如火焰一般熾烈的決心中,又始終未忘記那一絲溫情,這并非來自于我的教授,而是他先天的品德。若非生而為王朝末年的帝王,他恐怕會有另一段更好的人生吧…”

  輕輕撫摸著手中的玉佩,這是當初劉辯予他的贈禮,答謝北芒救駕之恩,依稀間仿佛又看到了那個豪言壯志的少年天子:“朕行宣帝事,愿卿無妄行,更勝霍氏!”

  少年人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但那瞬間的心意想必也非虛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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