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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九章 徐州(下)

  見不少人的神情都有所緩和,孫觀冷笑道:“僅僅如此便夠了?曹操打徐州是必然的,然而將‘大義’送到曹操手上的正是你!若不是你貪心不足,寇掠州郡,曹孟德又何來的名目舉兵?所謂師出無名,必有敗績,你卻讓其師出有名,可謂罪莫大焉!”

  見孫觀咄咄逼人,昌豨也怒道:“孫仲臺,莫要過分了!我寇掠州郡,你又能好多少?在開陽已經納了六十多個小妾了吧?再加上那些被你劫掠來的女子,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我?”

  被昌豨揭了老底,孫觀卻絲毫不以為意,振振有詞的道:“我雖然劫掠女子,卻素來知道避開那些大戶人家,不敢太過放肆。

  而昌兄卻是威風凜凜啊,連諸侯王都不放在眼里,逼得諸侯王狼狽逃竄,當真是堪比當年大賢良師的威風!若再過上些日子,昌兄怕是連臧帥都不放在眼里了!”

  昌豨勃然大怒,正待罵回去,卻聽到一直沉默的臧霸開口道:“夠了!”

  沉穩中略帶些磁性的聲音很快將眾人的情緒安撫了下來,濃眉虎目,不怒自威,臧霸的個人魅力自然是不俗的,否則也無法壓制住桀驁不馴的泰山眾。

  即便是素來傲氣的昌豨也不敢在臧霸認真之時鬧事。

  掃視了眾人一眼,臧霸慢慢的道:“談,是可以的,弟兄們的命不該這么揮霍掉。”

  見昌豨神情焦急,臧霸又道:“但是,不能放棄任何一個弟兄。我不想和曹操打,他很厲害,我們很可能也打不過。但是我不怕打,只要他想要我兄弟的命,那我和他不!死!不!休!”

  “大哥!”昌豨神情動容,兩行熱淚從眼角滑落,不少人也為之感動,另一名軍頭尹禮大聲道:“說的沒錯!我等兄弟當初起兵之時才多少人?還不是幫著陶恭祖打下了徐州?如今實力大盛,怎的膽子反倒不如以前了?不過是贅閹遺丑罷了,有何可懼之處?”

  見臧霸把話說到這份上了,孫觀也只能頹然一嘆,無奈的道:“那便看看吧,看看青州牧能談出什么條件來。”

  瑯琊國開陽縣,乃是瑯琊國國治所在,作為有著十三城數十萬人口的中等郡國,瑯琊國治的地位自然非比尋常。

  然而在李澈看來,此處卻頗為蕭條,甚至到處可以見到斷壁殘垣,街上的行人也很少,寥寥幾人也都是行色匆匆,仿佛在害怕著什么一般。

  若非知道這里是徐州,李澈甚至以為自己只是在視察青州的一個縣城——畢竟青州大部分的縣城都被摧殘的不輕。

  “嘖,陶恭祖將開陽給的很大方,難道沒想過在這里的民眾何其無辜?”

  還未謀面,李澈對這位徐州牧的第一感覺便差了不少。當初平定徐州之后,走馬上任的徐州刺史陶謙表臧霸為騎都尉,讓其屯兵開陽,事實上便是將此地割讓給了泰山眾,或者說半個瑯琊都交了出去。

  自此之后,此地可謂是群魔亂舞,只是臧霸似乎還有些治理心得,在他的約束下,終究沒讓開陽縣被徹底毀掉,瑯琊王劉容也還能安安心心的呆在王宮里享福,沒有像他的親戚那樣被逼的遠奔異鄉。

  同乘的呂玲綺輕聲道:“明遠你常說陶牧伯很精明,老奸巨猾,想必他也知道,在這亂世中有兵有將才是根本,若不與臧霸互相扶持,他恐怕也坐不穩如今的徐州牧。”

  “嗯,這倒是沒錯,從利益角度考量,以半個瑯琊換來整個徐州,陶恭祖可謂是血賺不虧。只是我不得不因此重新審視他這個人,過往的固有印象恐怕是有些問題的。”

  李澈揉了揉額頭,在后世大多數人眼中,陶謙似乎被打上了“老好人”的標簽,畢竟他“大大方方”的將徐州送給了立足未穩的劉備,還是為了安定徐州這一崇高的目標,頗有古之圣賢“禪讓”之風。

  只是細究之下,這其中問題很多。拋開各種陰謀論不談,陶恭祖也絕非什么純良之人,單說曹嵩之死便有數個版本,且不論這方面應該采信哪一個,他放縱泰山眾在徐州作亂的行為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洗清的。

  “我聽人講起過,似乎這位陶牧伯為人很是耿直、傲氣,不曉變通,明遠與之接觸,還是注意些為好。”

  見呂玲綺有些擔心,李澈笑道:“這倒是有所出處,司空張伯慎與宦官牽扯很深,素來親近,陶恭祖頗為不恥其為人,即便是身為張伯慎的屬下,他也仍然傲氣以對,甚至在百官大宴上公然羞辱。”

  “后來呢?”

  “張溫在旁人的勸說下咽下了這口氣,放低姿態對待陶謙,只是陶恭祖卻仍然我行我素,對張溫毫無禮敬之意,陶恭祖耿直強硬的名聲也就這么傳開了。”

  “他這樣不太好。”呂玲綺微微蹙眉道:“你常說為人當不卑不亢,卑者自賤,亢者自辱,都非正道。且不論身份,既然張司空對他言辭頗為有禮,那他也當以禮還之。”

  “哈哈!”李澈忍俊不禁的笑道:“所謂正道,正是大多數人走不了的道啊。不卑不亢,談何容易?更何況若以陰暗一些的心思揣測,他作為士林中名望不低的代表人物,若是與宦官一方言笑晏晏,你讓士林同道如何看他?豈不是自絕于士林?

  非得要表現出與宦官一方勢不兩立的態度,才能讓士林同道放心,這倒也是人之常情,畢竟宦官羽翼的名聲并不好聽。”

  呂玲綺咂咂舌,有些郁悶的道:“原來陶牧伯可能是心思這般深沉之人?”

  “他是一州之牧,是天下十三疆臣之一,你覺得他若真是一個耿直而不知變通的人,如何能安穩的在徐州一坐便是幾年?甚至還從刺史升官為州牧,這可不是運氣能夠概括的啊。

  如今天下已經到了最終洗牌的階段了,每一個州牧刺史,都不是簡單的人物啊。”

  掀開車簾,看著越來越近的瑯琊王宮,李澈微笑道:“且讓我們看看,這瑯琊王宮與趙王宮、齊王宮相比有何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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