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無極縣城,李澈頓時懶散的往車壁上一靠,活像一只失去夢想的咸魚,懶洋洋的道:“甄氏看來是真的急了,出發前我都沒想過會這么輕松。一般來說,這些老牌世家最是愛擺架子,卻不料甄氏會這么上道。”
呂玲綺好奇的問道:“后續真的不會再有波折了嗎?”
“當然不會。今日我進門是甄氏開正門迎接,出來也是從正門而出,還是甄張氏親自接送,這意思就是已經談好了。
之后的六禮不過是走個過場,什么八字風水,就算八字不合,甄氏也會拿錢硬生生砸成八字相合!至于拒絕提親,那就是自抽自臉了,反正丟人的不會是我們。”
呂玲綺咂舌道:“真是復雜啊。”
“不過是為了維持顏面罷了,畢竟你又不清楚對方是不是有什么暗地的難處,直接提親被拒的話反目成仇都有可能,當然要盡量避免這種事。”
“看來還是我們之間簡單些,如果也弄得這么復雜,我可反應不過來。”
李澈斜眼看了下呂玲綺,不好明說幸虧你爹不在。
呂布可是在歷史上干過把女兒嫁出去后又搶回來,然后還砍了婚使的事。原因自然是二五仔病犯了,竟然嫌棄袁術名聲差,擔心毀了自己名聲。
在之后窮途末路之時又想起了相愛相殺的袁公路,希望拿女兒換援助,可惜沒沖出去。事實上就算沖出去了,重視世家面子的袁公路愿不愿意原諒呂布還是未知之數。
事實證明,就算是世家們幾百年下來總結出來的完美程序,也玩不過某些神仙的異想天開。
如今趁著呂布不在,快刀斬亂麻的解決問題,呂玲綺自然就成了李家人。雖然漢朝的思想還沒有宋明那般死板,但“夫為妻綱”還是很有市場的,只要結了婚,呂奉先也比不了李澈在呂玲綺這的影響力。
“等常山戰事結束…唔…你干什么!”呂玲綺正在仰頭憧憬未來,李澈卻猛撲上來捂住了她的嘴,整了一個措手不及,慌忙推開了李澈。
被推開的李澈哭笑不得的道:“這旗子可不能亂插啊。”
“莫名其妙,什么旗子啊?”呂玲綺有些不悅,但見李澈一臉認真,還是點頭道:“好吧好吧,都聽你的。”
李澈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穿越都發生了,玄學也不能不信啊,戲臺上的老將軍可當不得。
然而呂玲綺接下來的話卻讓李澈動作頓時僵住:“甄府那小女孩有什么特殊的嗎?你竟然會送出那卷《詩》?”
也難怪呂玲綺會產生疑問,那卷詩不同于其他,是之前李澈在京城時,從驃騎將軍董重的別府中發現的,被董重藏于暗格之中,視若珍寶。
而其也確實有被視作珍寶的資格,這是一卷有匡衡親筆注解的《詩》。
匡衡,西漢元帝時丞相,于《詩》之道有著特別的見解,堪稱兩漢幾百年來《詩》道的代表人物之一,元帝尤為喜愛匡衡所傳授的《詩》,并以其為太子少傅,自己也常常旁聽匡衡授課。
對于后世來的李澈而言,匡衡最有名的故事卻是那傳唱數千年的“鑿壁偷光”,是為歷代求學者之代表。
“匡公鑿壁偷光,堪稱萬世求學儀表。那小姑娘這般好學,將匡公之書相授也是很正常吧?匡公在天有靈,想必也會欣慰的。”
呂玲綺狐疑的盯著李澈,直覺告訴她這理由不太對,但聽起來似乎也沒什么毛病。
李澈見狀連忙道:“書籍藏于閣樓,不過竹木之屬,百年千年便化為塵土。而若傳授于人,先賢思想便可大放光芒,豈不勝過藏書百倍?
董重暴殄天物,將這般珍藏隱于暗室,我又豈能如他一般?”
想到李澈平日里確實傾向于大范圍傳授知識,也并不藏匿府中書籍,就算是侍衛仆役也可翻閱泰半藏書,呂玲綺也隨之釋然,點頭道:“府中之人也對明遠所為感恩戴德呢。”
李澈聞言,卻不怎么高興,嘆道:“他們已經遲了,自小未曾接受教育,僅識字一事便是極大的難關,那些書籍恐怕也幫不了他們多少。
我更想的是能夠廣泛教授郡中適齡的兒童和少年,然而郡中大姓暫時是不會愿意幫忙的,我也諸事纏身,有心無力啊。”
呂玲綺有些茫然的問道:“《論語》之中,夫子說‘有教無類’,這可是夫子畢生踐行之事,可為何如今的儒生卻家家敝帚自珍呢?”
李澈嘆道:“夫子是在與他所處時代的規則對抗,所以選擇有教無類,盡可能的擴大自己的影響力。而如今的儒家,卻是一派獨尊,儒生們自然不愿意將權柄和利益分享出去。”
這是通俗的講法,事實上根源還是在時代的局限性。如孔子一般的人一直都有,鄭玄和盧植作為海內大儒,都收過很多徒弟。但和孔子一樣,所謂的“有教無類”,是將貧民排除在外的。
世人常說孔門七十二賢之首的顏回是窮苦之人,以此印證孔子“有教無類”之思想。然而顏回也是卿大夫之家,只是家道中落罷了,但還有貴族頭銜,在春秋時與平民有著本質的不同。
而東漢末年的情況卻是更加嚴重,上層的高門世家壟斷了知識,即便是財力雄厚的豪強們也很難再參與權力的分配,這是將知識和權力集中到了最頂層的一批人手中,不僅貧民,就連寒門與豪強也再難有上升空間。
相較之下,幾百年前孔子的理論也確實難能可貴,至少可以攤薄上層的權力,不至于讓社會一潭死水。
“知識不該被這般藏匿,誰說只有世家貴戚才能出貴人?本朝開國,蕭、曹、樊諸位,無不起于市井,世家又在何處?大漢安逸數百年,倒是養出了一群不思進取的蛀蟲!”
呂玲綺定定的望著李澈,柔聲道:“所以你要除蟲?”
李澈嘆道:“除不干凈的,但是必須要讓他們吐出一些東西來!時代該進步,這些人的思想覺悟比不過數百年前的先賢,卻竊據高位,何德何能?”
一只柔荑輕輕握住了李澈的手,呂玲綺輕聲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隨你走下去,今生只為你揮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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