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總是充滿煩惱,沒有人一帆風順,威震河朔的張燕煩惱于怎么駕馭手下桀驁不馴的巨寇們,盤踞魏郡的于毒煩惱于怎么抵擋即將打過來的漢軍,而邯鄲令李明遠,則煩惱于該怎么結婚。
“不成,攸每天公務堆積如山,哪還有時間做這些閑事!”荀攸的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一樣,但眼睛里的笑意絲毫不加遮掩。
李澈“啪”的一聲拍在案幾上,語重心長的道:“這怎么能叫閑事呢?澈出身草野,不甚通禮儀制度,到時候鬧出笑話怎么辦?鬧出笑話,失了縣令威儀怎么辦?失了縣令威儀,邯鄲各族又生異心怎么辦?
你看,這是很正經很嚴肅的公事,荀長史,如今相君去鄉野訪查了,你也不想看到邯鄲縣亂了吧?到時候相君回來,你怎么交代?”
九月二十八日,也就是昨天,呂布妻子魏氏一行人姍姍來遲,護送她的人卻是呂布手下親信,也是魏氏的兄弟魏續。
李澈自然是應該去拜會一番的,然而他出門后卻是沒有去驛館,而是第一時間去了國相官寺,想拉著荀攸陪他一起去。
荀攸目瞪口呆的看著滿嘴胡話的李澈,氣道:“那小娘還沒到及笄之年,就是要結婚也是在明年,今時你去見她母親,只不過是做些交托罷了,以你堂堂列侯的身份,難道她們還會為難你不成?”
雖然大漢朝并沒有明確規定結婚的年齡下限,在皇室之中,出于政治聯姻,女子十歲結婚的都有,但是依照嚴格的禮節來說,女子仍然是“及笄”,也就是十五歲之后結婚為好。
士林名家大儒,大多是尊奉古禮的,雖然他們改變不了漢朝結親越來越低齡的大環境風氣,可在他們看來:“夫婦,人倫大綱,夭受之蒙也。世俗嫁娶太早,未知為人父之道而有子,以教化不明而民多夭。”
李澈作為如今士林里有點名望的人,還是需要顧及一番影響的。是以做的結婚計劃也是在明年,畢竟漢朝規定的女子結婚年齡上限是十五歲,再高就要每年交罰金了,傳出去也容易讓人說閑話。
“這不是摸不清楚她們的來意嘛,萬一鬧出些幺蛾子,那就麻煩了。”李澈搓著手,一臉無奈的望著荀攸。
荀攸怔了下,也摸著下巴開始思考起來。呂布是一個地位很尷尬的人,他的級別不高,如今也不過是區區四百石,但是被他牽動的人不少。
此前他是丁原的主簿,是丁原最親信的人,結果插了丁原一刀,這種事換成任何人都能記一輩子仇。
后來他從了董卓,為虎作倀,成為董卓的羽翼。但在太后的說客說服下他又倒向了皇室,背叛了董卓。
本來這已經能洗白了,只要太后和天子力保,給他安上一個知罪能改的說法,那仕途還是有的。
偏偏何苗何車騎當殿爆出來一件大事,太后謀誅何進,呂布是指定的人選。這事就搞大了,雖然何苗的話沒有證據,但這種事何時需要證據了?
有動機、有嫌疑,換成其他權臣,呂布就是九條命也沒了。也就是何進骨子里優柔寡斷,如今大局未定,不好擅殺“抗董”功臣,把他打發到死地當官也就結了。
這樣一個身份復雜的人,在朝中有著兩大仇家,和他結親本就是一個麻煩事。也就是李澈仗著先知先覺的優勢,不在乎何進和丁原。
但不在乎是一回事,刻意去招惹又是另一回事了,結親可以,但幫呂布說情還是免了,那簡直是對著何進與丁原跳臉,逼著何進翻臉。
而且呂布這廝薄情寡義、唯利是圖,屬實是六親不認的主,李澈也不想做東郭先生。
可萬一魏氏當場提出求李澈為呂布說話,那場面就尷尬了。呂韻是知道李澈的安排的,但這計劃安排卻不能跟魏氏說。
再加上小丫頭幾次被呂布或是當籌碼,或是無視安危,早就有些心涼了,但魏氏作何想法,李澈實在難以預料。
荀攸為人處事最是周全,看似畏畏縮縮的,實則對萬事皆胸有成竹,而且還是結過婚納過妾的“過來人”,李澈自然要向他請教了。
“你為何不去拜托簡憲和?他才是花叢老手啊。”
“若是帶上憲和兄,不出三句話就得拍桌子翻臉。再者說了,憲和兄花叢老手,卻沒有過婚娶的經驗啊。”
荀攸無語,好像是這么個理,以簡雍那種三句話氣死人的風格,本來能成的事都能讓他說散了。
而且簡雍雖然縱情花叢,但事實上仍然是萬年單身漢一名,在這種事上根本沒有經驗。
想到這里,荀攸抽了抽嘴角,無奈的道:“可攸也沒有經驗啊,賤內是族中長輩說的親事,攸基本沒有置喙的余地,如何能幫上你?”
荀氏這種大族,子弟結婚基本都是有政治意味的,荀彧的妻子便是潁川唐氏的女子,桓帝五侯之一的唐衡之。而荀攸之妻也是潁川大族女子,屬于家族聯姻。
這種家族聯姻,荀攸本人的意見根 本不重要。當然,默認的潛規則是,聯姻后男方納妾也屬于正當選擇,女方基本不會干預。
李澈捧道:“公達兄天資聰穎,兼之年歲頗長,可謂是世事通明。又飽讀詩書,通曉禮儀,豈有不會說親之理?”
荀攸皮笑肉不笑的呵呵道:“呵呵,還真是難以見到你李明遠這般低頭的模樣。我說前些日子你怎么那么痛快的答應了收我兒為徒,原來是在這里等著的!”
“公達兄,你看,阿緝如今是我學生,你我可謂是密不可分。再者看在共事的份上,還請拉兄弟一把,這種事澈屬實沒有處理經驗啊。”李澈腆著臉,搓著手繼續懇求道。
荀攸眨巴眨巴眼睛,哭笑不得的道:“你都是從何處學來的這些話?既像市井俚語,又有些草莽之意。罷了罷了,攸便陪你走一遭,左右不過是個邊境出身的婦人,又有多大能為?”
李澈大喜道:“有公達兄出馬,此事無虞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