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呂韻壓著趙氏族人來到縣衙時,韓浩還未回返,呂韻挑了挑秀眉,轉身對邯鄲氏的私兵首領交代道:“你帶人去支援韓史。”
那人望向坐在堂中的邯鄲勝,見老頭子微微頷首,也就爽快的應道:“遵命。”
“回稟君侯,趙氏府中成年者四十六口,余四十三人;賓客二十八人,余二十人;衛士二十二人,余十五人;仆婢妾室一百三十二人。共計二百二十八人,十八人負隅頑抗被誅,剩余二百一十人盡數壓至,請君侯審查。”
一身戎裝的呂韻抱拳稟報,這一串數據讓趙瑾面色變得通紅,猛的吐出一口血來,他身后的趙氏族人也是一陣騷動,然而轉瞬便被鎮壓了下去。
“辛苦了,先把趙氏族人帶上來!”
李澈又對著趙瑾輕笑一聲:“趙公,別急,還沒開始審案呢。”
堂內的眾人都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邯鄲勝與劉樂對視一眼,只能無奈的嘆了口氣。
四十三名衣著華貴的趙氏族人跪在了堂前,年齡從剛剛及冠的青年,到皓首白髯的老年人皆有,李澈想了想,對著趙瑾身后的那些人努了努嘴:“都跪著去。”
感覺到脖頸上架著的武器又貼近了幾分,那些趙氏年輕人很識相的加入了自家親人的隊伍,一家人整整齊齊的跪在了那。
漢朝的跪與坐差別并不大,臀部放在腳后跟上即為坐,直起上身即為跪,跪是送客之時的動作,是以有尊敬的意味。
“趙公是致仕太守,就不用跪了,本侯是很守禮的。”李澈狀似好心的免去了趙瑾的跪禮,趙瑾只是閉目不言。
李澈也不以為意,淡然道:“公審開始,本官懷城亭侯、邯鄲縣令李澈,奉大司馬、襄賁侯劉公令,審理邯鄲趙氏一族勾結黑山賊匪劉三刀一事,有訴狀的盡管遞上來。”
“縣君,小民有冤情!”
“小民也有!”
李澈話音一落,頓時群情洶涌,這些人曾經在地方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并非是怕事的底層民眾,這也是李澈敢公審的原因。
若受害者大多是底層民眾,還真不能指望他們敢直言趙氏之罪,這是有時代局限性的。
李澈使了個眼色,甲士們立刻擋住了洶涌的人潮,他撫須淡然道:“勿要擁擠,一個一個來,時間長著呢。”
第一個人剛走上前來,趙瑾長嘆一口氣,疲憊的說道:“不用他們一個個說了,老朽都交代,賬本在府內,縣君只需翻查一遍必然能找到。”
說完,趙瑾像是泄去了全身力氣一樣癱軟在地。那人恨恨的瞪了趙瑾一眼,卻不敢多話,只是束手立于一旁。
呂韻聞言,連忙親自帶人去尋找賬本。李澈則好奇的問道:“這種事趙公竟然還記在賬本上?”
趙瑾掃了他一眼,淡淡的道:“若不記賬,京中和州里那些人不認賬怎么辦?李明遠,那些田地有一部分已經不屬于我趙氏了,你敢繼續查下去嗎?”
“有何不敢?不要錢而要地的,都是一些蠢貨,本侯倒要看看誰敢來邯鄲找本侯要地!”
趙瑾頓時噎住了,理確實是這個理,聰明人只拿錢,畢竟痕跡少;只有那些蠢貨才會貪圖田地的長久利益,而忘記這是一瓶鴆酒。
“趙公很識時務,那本侯便給你個機會。”李澈摩挲著下巴,冷笑道:“本來是想用公審來告訴一些人,有些事不能碰。而且光明正大的公審,也免得冤殺了無辜者。
如今趙公既然存有賬本,又愿意自白,本侯自無不準之理。”
“你還擔心冤殺?”趙瑾有些吃驚,他本以為李澈準備將趙氏男丁盡數殺絕的,卻不料還有放過的希望?邯鄲勝等人也訝異的看向李澈,勾連黑山與趙王,族誅都屬尋常啊。
李澈嗤笑道:“本侯又不是武安君再世,哪來那么大的殺性。公審是為了告訴邯鄲百姓,這些人都是該殺之人,也讓你們死個明白。
罪輕者自然可以不死,但既然是你趙氏一份子,只要是行了冠禮或已及笄,斷無無罪之理,也不過是死刑與徒刑的區別罷了。”
趙瑾久久沉默,俄而嘆息道:“倒是老夫小瞧了你。”
“高帽子也不必戴了,本侯只希望你能如實交代,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你也不知道本侯手上掌握了多少消息。但有不實之處,本侯會讓你知道什么叫‘游辭巧飾者雖輕必戮’。”說到最后,語氣森冷如刀。
“放心吧,老朽也不想再丟人了。”趙瑾淡然的搖搖頭,頓了頓,澀聲道:“男丁中,唯有趙炅、趙佶、趙構、趙桓四人知曉始末,凡過而立之年者皆參與其中,方及冠者未曾參與。女子皆與此事無關。”
被趙瑾念出名字的人搖搖欲墜,熟知趙氏族人的邯鄲氏衛士在李澈的示意下將幾人拖了出來。
趙炅便是趙國督盜賊史,前些日子被劉備罷免。
李澈皺眉數了數,問道:“怎么就三人?”
“趙構在城外莊園,他負責城外之事。”
“又是趙構?”李澈有些無奈,然而布置都做好了,只希望韓浩能不負其歷史聲名,成功拿下趙構吧。
“趙公,你確定只有這四人與你共謀?”
“還有趙王仆陳遂以及趙王知曉此事,其余人等概不知始末,老朽可以性命擔保。”
趙瑾賭咒發誓,然而李澈嗤之以鼻:“你的命馬上就不屬于你了,你需要擔保的是你趙氏全族的性命!”
“縣君,據我等所知,確實如此。且趙氏賓客中,唯有最受親信的秦檜知曉始末,其余人等也只是奉命執行。”邯鄲勝等人實在受不了這個縣君沖人的性格了,苦笑著為趙瑾做了保證。
這時呂韻也拿來了趙氏的賬本,李澈一通翻閱后臉色變得頗為難看,幽幽道:“本侯突然有些后悔了呢。”
趙瑾面色大變,嘶吼道:“縣君!”
“你該慶幸是本侯在此審理此案!若是換成旁人在此,我看你趙氏男丁個個都得去城門上掛著!”李澈憤然將驚堂木砸向趙瑾,趙瑾不閃不避,也不顧額頭上滲出的鮮血,只是伏地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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誅殺不當辜,殺一匹夫,其罪聞皇天。
——漢·賈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