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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朝會

  中平六年六月十六日,非常吉利的日子,然而大漢朝公卿們的臉上卻一點都沒有喜慶之意。

  崇德殿,由漢明帝劉莊所修葺,用以代替前朝正殿卻非殿。位于雒陽南宮中心,章臺門之后,毗鄰尚書臺,是東漢王朝大朝會的場所。

  公卿們早早的就候在南宮崇德殿外,一個個神情凝重,似乎要進行一場大戰一般。也因此,神態舉止都較為放松的劉備、李澈和荀攸顯然頗為引人注目。

  倒是荀彧也在他們身旁,卻頗為守禮,無絲毫逾矩,引得荀攸時不時的斜眼打量他。

  荀彧也沒有說教的意思,只是做好自己,然而位在前列的荀爽瞅到這邊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快,眼神危險的盯上了荀攸。

  荀攸渾然不覺,滿心歡喜的跟劉備講起了昨夜之事,顯然覺得頗為刺激,劉備也是不停地頷首。雖然已經從李澈那里聽過一遍,但是荀攸重復的時候,劉備還是絲毫沒有失禮,任由荀攸傾訴。

  李澈有些好笑的打量這叔侄二人,不管荀彧如此做法究竟是出于本心,還是嚴格要求自己。顯然他活得是比荀攸累不少,這兩人的結局也能看出不少問題。

  三國志的記載頗為耐人尋味,荀彧是“以憂薨,時年五十,謚曰敬侯。明年,太祖遂為魏公矣。”很有靈性的一段話,其后曹操也不再談及他這位“吾之子房”。

  而荀攸死后,卻是“太祖言則流涕”。待遇相差頗大,不能不說是與二人為人處世的原則有關。

  相較之下,李澈雖然佩服荀彧的君子之風,卻更喜歡親近荀攸這般灑脫的性子,與荀彧交談,總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不管是長相,還是舉止。

  時間緩緩流逝,東方已見日光,這時才有小黃門宣百官入殿。這時辰顯然比正常的朝會晚了不少,公卿們在店外都侯了很久了,但沒人提出異議。昨夜之事畢竟分屬意外,天子受驚后需要休息也是正常的。

  李澈幾人也隨著隊伍緩緩向前,確實是緩緩的,因為入殿面見天子,需要“趨步”而行,即微微彎腰低頭的小碎步往前走。

  覺得這樣矯情、難受,那就往高位走啊,至少最前面那兩位很明顯可以“入殿不趨”,李澈看著還是頗為羨慕的。

  到了殿內,一通禮儀完畢,金印紫綬和銀印青綬的大佬們安安穩穩的入座,而李澈這種六百石的芝麻官顯然只能站在風中凌亂了。

  御座上的劉辯雖然精神顯得有些萎靡,但比之之前幾次覲見,顯得成熟了許多,神情堅毅,凜然有皇者氣。身邊的何太后卻是默然不言,只是靜靜而坐。

  他開口道:“今日朝會,首要之事便是定下先帝何時入陵,劉卿,司空府可有定議?”

  雖然靈帝棺槨未曾受到大的沖擊,但昨日顯然是無法入陵,提及此事,公卿們顯然對白波賊又是恨得牙癢癢,這是在大漢王朝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司空劉弘奏道:“太史令已觀天象、明歷法,六月二十一正合先帝入陵。”

  太史令,秦朝始置,西漢沿革,掌編纂史書與天文歷法,東漢不再掌史書,秩六百石,專掌天時、星歷,喪、娶妻等時節禁忌。

  太史令為九卿之首的太常屬官,而太常屬太尉府管轄。但此時的太尉卻是遠在幽州的幽州牧劉虞,故而太常、光祿勛、衛尉三卿暫歸三府統管。

  劉辯微微頷首,詢問道:“眾卿意下如何?”

  “太史令司掌星象、歷法,既已看好時日,那自然是可行的,臣等并無異議。”

  開口的是太傅袁隗,代表百官表示贊成。

  “那便依劉司空所奏。”劉辯頓了頓,繼續道:“白波賊寇恣意妄為,若不剿除,大漢還有何威嚴?大將軍,可有定計?”

  “臣已調令皇甫嵩率部出征,恐力有未逮,臣請啟用尚書盧植率軍協同。再請陛下降旨,命平難中郎將清剿并州白波,如此三路齊出,白波賊斷無幸理。”

  平難中郎將,即黑山賊張燕,其前些年寇近黃河,靈帝降旨招安為平難中郎將,然而賊性不改,屢屢侵襲河內。今年年初被時任河內太守的朱儁擊退。

  “唔…”劉辯有些為難,張燕顯然不是聽話的忠臣,若其不從旨意,反倒是對天子威嚴的打擊。

  見劉辯為難,何進繼續拱手奏道:

  “白波賊去年興起,寇掠河東、太原等地,早已招致黑山賊的不滿,只是郭太氣焰正盛,黑山賊內派系復雜,無力抵抗罷了。如今白波新敗,郭太倉皇而逃,又有朝廷大軍征剿,如此大好時機,臣以為平難中郎將不會錯失良機。”

  “大將軍所言甚是,老臣附議。”

  隨著袁隗帶頭贊同,其余公卿也紛紛附議,劉辯見眾臣都同意,也就點頭道:“那便依大將軍所奏,降旨,命平難中郎將剿滅白波賊。”

  隨后大殿內陷入了沉默,接下來要說什么,公卿們心里也有數,一般來說他們自然樂于跟著大將軍與太傅痛打落水狗。但如今涉及車騎將軍何苗,太后的意思就比較微妙了,故而個個都修起了閉口禪,眼觀鼻鼻觀心。

  “咳!”一聲輕咳,位在前列的何苗拱手道:“臣有本奏。并州牧董卓與騎都尉丁原駐防不力,致使白波賊潛而渡河,此為大罪,不懲不足以安天下。”

  何苗之意再明顯不過了,丁原與董卓共同背鍋,事情定性為“駐防不力”,而非“縱匪渡河”,顯然是準備保下董卓。

  至于絲毫不提袁紹,也是為了向袁家示好。

  何進緊握雙拳,怒視何苗,何苗卻似沒有絲毫感覺,只是望著高位上的兩名至尊,因為只有這兩人,才能決定董卓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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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燕,常山真定人也,本姓褚。黃巾起,燕合聚少年為群盜,在山澤閑轉攻,還真定,眾萬余人。博陵張牛角亦起眾,自號將兵從事,與燕合。燕推牛角為帥,俱攻廮陶。

  牛角為飛矢所中。被創且死,令眾奉燕,告曰:“必以燕為帥。”牛角死,眾奉燕,故改姓張。燕剽捍捷速過人,故軍中號曰飛燕。其后人眾寢廣,常山、趙郡、中山、上黨、河內諸山谷皆相通,其小帥孫輕、王當等,各以部眾從燕,眾至百萬,號曰黑山。靈帝不能征,河北諸郡被其害。

  燕遣人至京都乞降,拜燕平難中郎將。

——季漢書·列傳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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