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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超凡之巔

大熊貓文學    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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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衍道交鋒,謀局超脫的戰場,并不會特意留出時間,讓兩個神臨境的小輩收拾心情。

  隨著姞蘭先的破碎,月鉤上的糾纏驟然失衡。

  因巔峰碰撞所逸散的道則,衍生成了恐怖的殺招,滿天飆飛,切割所接觸到的一切。

  短暫對視也短暫對話的兩個人,就這樣在空中分開了。

  青甲藍衫不回頭,東飛伯勞西飛燕。

  姜望漫步于青云之上,竹碧瓊穿梭在道術之中。他們上不敢赴明月,下不敢落回衍道交鋒的戰場,只能在險地里避險,各自翩躚。

  何似飄葉在風中,聚散不由人。

  隨著姞燕如和覆海相繼消失,軒轅朔和皋皆都明白到了最后的時刻。

  如他們這等靠近偉大的強者,怎愿意將勝負的天平交付他人之手。姞燕如和覆海的手段尚可期待,現場其他的皇主真君,則并未夠格。

  滄海永寧海域之中,億萬生靈的盛大逃廣并未結束。

  好似群蜂離巢,烏泱泱的疾飛。偌大的海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空曠。

  皋皆山嶺般的身軀由是更顯孤獨。

  一座山嶺的孤獨是沉重的。

  但他千百年來都是如此度過,如此緘默,此刻低伏于海底,在死死鎮壓永暗漩渦的同時,低聲道:「愿否」

  聲音在海底產生低沉而宏大的回響。

  而在整個近海,天上飛的、海里游的,正在殺人或者正在被人殺的…密密麻麻的海獸盡皆抬頭!

  「愿也!」

  「吾所愿!」

  「不惜死!」

  群獸嘯月,吼聲連連!

  深藏在海底,而如永夜明燈的千萬顆鱗眼,以一種自有的規律,此起彼伏的翕張,恍如長夜之中,群星閃爍!

  他指引了海族的方向,他描繪了海族的未來。

  他不是真正全知而應該得全信。

  他未成偉大而已經無限偉大。

  天涯臺上,一頭頭巨大的海獸從天而降!

  無視了空間的阻隔,忽略了距離的存在,穿透了元力的浪潮。

  凡有水流處,皋皆近乎全知,近乎全信,而近乎全能!

  天空有血雨,一時似箭連珠。

  近海起波瀾,一時覆島如飄蓬。

  巨大的海獸張牙舞爪,掀起法術如瀑流。海水結成它們的鎧甲,化成它們的武器。它們每一只都空前強壯、道元充沛,每一只海獸的眼睛,都變成了皋皆的鱗眼模樣!

  它們成為皋皆的眼睛,更成為皋皆的力量。

  它們禍亂近海,布陣召引皇主泰永降臨,又于此刻被催發肉身本源極限,奮死參與超脫。戰場…可謂被利用到了極限,沒有半點資源上的浪費。

  這正是海族的悲哀。滄海是如此貧瘠,海族只能在自己的身體上做文章,把同族作為資源而物盡其用!

  皋皆的一切努力,都是為了擺脫這種局面。而為了完成他的偉大理想,他必須要壓榨包括他自己在內的一切存在。皇主泰永和現在正在犧牲的這些海獸,也沒有什么不同。

  覆海向人族探索,已經失敗了。皋皆向自我挖掘,正在前行。

  海族躍升在此一舉,人族以后絕不會再給他機會。錯過今天,再等萬年。

  千萬只海獸,是千萬尊皋皆,分海斷山,根本不可阻擋。

  而軒轅朔看也不看,兀自橫竿。

  那率先撲向天涯臺的恐怖海獸,還在空中,就被無形的釣線,切割成無數塊碎肉,紛紛而落。

  那些未能迅速滴落的血珠,

  譬如朝露,墜掛出了釣線的痕跡。

  海獸死而后繼,絡繹不絕。

  釣線無形,亦似無盡!

  皋皆用萬千海族之力進伐,而軒轅朔獨拒之。

  天穹此刻有一個明顯的鼓包,仿佛沉墜的皮囊,束緊囊口的那猙獰可怖的「血蜈蚣」,封鎖的乃是上古人皇的威嚴。

  兩位絕世強者的對抗,無時無刻,無處不在。

  軒轅朔于此時略一沉竿,月落半寸,而有一根無形無色的規則釣線橫掃天地,落在了己酉界域之上。

  偌大的己酉界域瞬間四分五裂!

  縱然衍道亦不能抗拒,無論是在其中的人族真君,還是在其表的海族皇主,都隨著此界的裂分而移位。軒轅朔好似一個最不講道理的棋手,直接改變棋盤,按自己的心意調整雙方棋子位置。

  比如置危如殘燭的大獄皇主仲熹,于岳節的鐵槊前。比如讓曹皆和軍隊在一起,比如把玄神皇主睿崇,放到虞禮陽、曹皆的包圍圈。比如把無冤皇主占壽丟得遠遠的,讓赤眉皇主希陽近距離感受太嶷山…

  山河相異是此一局棋。

  雖然衍道強者絕不會被這些位置困擾,頃刻就能回轉。但他相信人族真君一定能夠把握機會,在位移的瞬間,立即建立起優勢。

  但也同樣是在這個時候,皋皆的鱗眼直接炸開了一顆!

  好似一顆滅世驚雷炸開在海底,那沉重的悶聲一直回響到明月中。

  皋皆是如此清楚地洞徹了軒轅朔的意圖,而以最果斷的方式做出應對。衍道之爭有時只在一瞬,用其它法子可能根本趕不上結局。

  整個己酉界域,就像一個巨大的水晶炸開了,每一塊破碎的部分,都包裹著不同的人,在迷界的混亂規則之下,瞬間融入其它界域里。

  己酉界域至此消失,而圍繞著這個界域廝殺的人族海族,也隨之散落天涯,位在迷界各處。

  軒轅朔更改棋盤,皋皆將棋盤掀翻!滿盤棋子,隨機落地。

  唯獨有兩顆棋子,一度接近明月,如今也似斷線風箏,孤獨地飄蕩在空中。

  整個界域都被敲碎的偉力之下,姜望和竹碧瓊雖不附著于界域,也幾乎是瞬間被余波擊飛。

  甚至都不能算是余波,而是余波擴向八方,所沖撞出來的狂風!

  在如此磅礴的力量沖擊下,普普通通的風也具備了恐怖的殺力。

  姜望畢竟洞悉八風,又掌西北不周風神通,瞬間就在狂風中穩住自身,同時反手一按,在那咆哮四野的狂風中,攫取一縷祥和之風,輕飄飄地護住了竹碧瓊,將她送回迷界。

  此南方景風,主四時祥和。是道術而非神通,乃是姜望拆解八風龍虎的用法。

  誠然他干涉不到軒轅朔與皋皆的對決,但此刻棋盤打亂,棋子亂飛,他打掃一下真王以下的戰場,還是不成問題。

  雖說在這樣的戰局里,衍道之下皆螻蟻,但能有幾分力,就做幾分事。

  姞燕如帶他走近明月,恰給了他在此刻選擇的權利。

  于狂風中漫步飛落,只覺月光似乎更遠。他抬頭一看,但見得那輪明月倏然高起,爬山爬云,越升越高,仿佛要飛往無盡的宇宙!

  皋皆不想被人族真君干擾,軒轅朔也未見得愿意感受海族皇主拼命的熱情。與此同時,他們都有著絕對的自信,相信自己可以贏得最后的勝利。

  故此在對抗之中,也保持默契,在棋盤砸亂之后,索性使這明月高升。

  他們并不等待意外,甚至要排除意外。

  他們要將戰場挪開,盡量脫離衍道強者能夠干涉的位置,才好叫他們放手一搏,做最后的斗爭。

  雖然棋盤被掀翻,衍道亦散落各處。但作為有資格執棋落子的存在,一眾真君皇主都很。難在混亂局勢中受到什么傷害。只是感受到了軒轅朔和皋皆的態度,才沒有第一時間追溯明月,再啟生死之爭。

  如果一劍可以動搖皋皆一念,姜望一定不會猶豫。

  但實力差得太遠,他也只能等結局。同時默默避開那些海族皇主停駐的界域,低調地往自己能干涉的界域飛去。

  而就在這個時候,驟起鷹唳,聲傳萬里!

  姜望身形頓止,再次仰頭,只看到一只翅展足有千丈長的巨鷹,像濃重的黑色云海,浪潮奔涌,蓋明月而負蒼穹。

  仔細看來,此鷹頸纏鎖鏈,翅根貼符,頭頂還站著一個人!

  此人相貌清癯,道袍合身,負手而立,馭鷹而來,十分的道骨仙風。在這樣的姿態之下,就連那個突兀的獨眼眼罩,也多了幾分卓然氣質。

  天地之間慨然而動,有歌曰——

  「是非常在庸人口,余者碌碌不可求。」

  「北望南顧三百年,斗轉星移一生休!」

  好一個余北斗!

  鏈鎖鷹頸,乘此巨鷹而來,飛在月亮更上空!強行靠近了兩位逼近超脫的強者的戰場!

他怎么敢他如何能他想做什么  明明以他的修為,絕不可能干涉軒轅朔和皋皆的戰斗!

  這不止是某一人,或者某一位皇主的疑問。

  哪怕是以覆海之眼界,在跌落洞真層次之后,也無法對軒轅朔和皋皆的戰斗產生影響,只能悻悻放棄。

余北斗縱然是當世真人算力第一,又何能例外  而之所以此刻的余北斗如此備受矚目,不僅僅因為他狂妄地靠近明月、靠近超脫之路的斗爭。更因為此刻他以鐵鏈鎖著的,乃是海族真王,翼王水鷹地藏!

  堂堂真王,竟被如此羞辱。

  竟被馭為座駕,乘以掩明月。

  這一幕讓人族真君沉默,讓海族皇主暴怒!

  無冤皇主占壽,算是幾位海族皇主中,狀態保持得最為完好的一個。

  他也是第一個飛出界域,踏上高穹,再逐明月。

  在他前進的路上,出現一道筆直的溝壑。此壑之中,空間破碎,元力崩潰。

  卻是岳節橫槊而來,只一擊,恍如銀河隔星海,天地遂有此天塹。

  不許過!

  占壽眸轉七彩,瞬間固定為紫色,越過這尊旸谷將主,去眺看月亮上方的余北斗。命格之殺術,針對一人。哪怕有岳節之削弱,也是衍道之神威。

  而天穹在這個時候,飄落一片巨大的黑色鷹羽,而后是第二片,第三片。

  好似大片大片的烏云,墜落塵世間!

  水鷹地藏瞬間橫飛至此,切進軒轅朔和皋皆的戰場,已經被榨干最后的本源。

  他龐大的巨鷹本相,這一刻羽落似瀑布,頃刻只剩一副骨架。

  骨架上有密密麻麻的刻痕,那是余北斗所描繪的陣紋!

  那些羽毛短暫地遮掩了占壽的目光。

  余北斗就站在巨鷹頭骨之上,以一種姜望從未見過的姿態,冷漠地俯瞰占壽,甚至與占壽對視:「你好像忘了,我修的是什么。」

  他的道袍飄飄而動:「殺我命格你夠嗎!」

  明明第一時間嘴角就流出血來,語氣卻狂妄得好像流血的是占壽一般!

  姜望這時候才感覺到幾分熟悉,確定此人真的是余北斗,同時機警地往遠處躲。

當然,能以洞真修為,正面硬撼皇主攻  勢而未死,的確是值得驕傲的事情。這與水鷹地藏那副真王本相骨架上的陣紋,有很大的關系。更與余北斗此刻體內蓬勃躍升的力量有關!

  嗚嗚鳴!風狂似哭!

  轟隆隆隆!雷響似警!

  璀璨電光在他身后密布了天穹,徹底點亮夜幕。如此光芒,甚至于將那條「血蜈蚣」、那只天穹鼓皮囊都掩住了。

  天地元氣迅速向他聚集,結成一朵朵有如實質的、色彩繽紛的花!

  虛空之中,浮現無數鬼神的虛影,個個痛哭流涕,奔走狂歌,或匍匐哀嚎。

  道應現世,福澤長運。

  天地交感,鬼哭神嚎!

  他在…沖擊衍道!

  此一時,希陽、睿崇、仲熹,再無按捺,盡數躍出界來。

  若說洞真境界的余北斗,橫飛明月,他們尚可以冷眼旁觀。余北斗有登臨衍道的可能,他們就絕不能再坐視。

  因為余北斗一旦衍道,就擁有了近距離干涉皋皆、軒轅朔之爭的能力,影響的是整個迷界戰局的最高勝負!

  曹皆、虞禮陽、彭崇簡,當然也不會放任海族皇主們的手段,幾乎是同時飛向明月,彼此征伐。

  皋皆和軒轅朔現在想要單獨解決問題,已是難能。因為這并不是僅僅關系到他們二者之生死的戰斗。

  未成超脫的他們,意志并不能貫徹一切。

  但另有一種偉大的力量,比在場這些皇主、真君反應更快。

  幾乎是在余北斗開始躍升的同時,天穹之上,瞬間星辰密布,驟現一條璀璨星河。

  那因余北斗躍升而起的、極其耀眼的電光,也根本不能掩蓋這些星辰的輝煌。

  繁復美麗的星圖,就這樣鋪開在穹頂。

  它顯在天穹,不在天穹,表達在此時,而不在此時。

  它是時空的鏡像,命運的投影,是橫貫當世的燦爛道途。

  它當然不僅僅是美麗而已。

  在這璀璨星圖之中,一顆一顆的星辰亮起來!

  「誰因循舊道!「

  「誰泥古不化!「

  「誰在倒推歷史「

  「誰在挑戰新時代!」

  浩蕩洪聲,響徹命途。

  替天行道,遂能以天名,絕此路!

  余北斗所修的命占之術在現世已絕途。

  若非如此,他真君早已成就。他的師兄或許就不必研究血占,他也不必親手殺死自己的師侄,自絕宗門血脈,以至孑然。

  命占的窮途,到了今天也并未改變。

  不是他不努力,不上進,不夠天資,是前方已經沒有路!

  當命占祖師卜廉潛伏于妖界命途的殘念消失,他才看到了往前一步的希望。

  但這也不是新的路,甚至不能說是路。只是補了一個尚未被天道填平的舊坑。因為前一個現在才徹底拔身,他才抓住機會順勢補進。

  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他的路,從前沒有,現在沒有,以后更不會有。

  此刻橫陳于天穹的星圖,那些星辰所代表的,正是星占一道的強者。完全是星占一道的自我防御,應激而來。來則必然要誅滅命占之現在,斬斷命占之以后。

  新任的血河真君,遙見余北斗躍升衍道,其后星圖橫空,一時搖頭不語。

  作為曾經的搬山第一,當世真人里數得著的強者,與殺力第一向風岐交過手的存在。彭崇簡對余北斗這位算力第一,當然是十分熟悉。

  在他看來。選擇在種族戰爭的戰場上躍升衍道,余北斗可以說是拿捏了種族大義。大有站在道德高地而免天下箭的勢頭。

  但道途之爭,從來你死我活。

  對于許多修士來說,更在家國、種族之上。

  彼此道途對立,就是修行世界最大的殺伐道理。任你鍍上怎樣的道德金身,加以何等名譽鎧甲,也都不可能管用。

  余北斗現在強行沖擊衍道,并不是什么好的選擇。不過若叫他站在余北斗的立場上想象,也確實想不出來除此之外,余北斗還有什么成就衍道的可能!

  此時余北斗在無冤皇主的攻勢之前,強勢沖擊衍道,但都不必等到占壽親手將他打死,這星占一道的反擊,恐怕就要先行將他終結。

  命占一道再出真君,這是動搖星占根本的事情。

  自然天誅之!

  作為當今命運占測的主流道路,星占一道的強者,并不局限于人族。

  海族、妖族都有修行者。

  甚至不僅僅局限于現世,諸天萬界都有星占強者存在。

  當然相對于此刻的戰場,距離迷界最近的星占宗師,自然是坐鎮南夏司玄地宮的阮泅,和坐鎮長生海的海族皇主無支恙。

  他們也天然肩負星占一道最大的責任,有誅殺余北斗這舊時代余孽的義務!

  這對無支恙來說,當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他以道途見歧的名義出手,符合修行世界的正義,完全不必考慮戰爭烈度的加劇。

  對阮泅來說,也無非是等余北斗死后,再與無支恙兌子,加入棋爭。無支恙出手的過程,就是他窺敵根本的過程。這樣一來,余北斗也算為他贏得先機。

但余北斗是何人也  于當世真人算力第一,往前數一千年一萬年,亦如此!

他既然選擇于此時躍升,又豈會毫無準備  懸立巨鷹頭骨之上他忽然開口:「阮泅!以祁笑性命,能不能換齊人支持」

  祁笑竟然未死!

  曹皆遽然動容!

  「能!」他作為齊人在現場的最高代表,果斷回應。

  代表阮泅的那顆星辰驟然亮堂起來,沒有半點猶豫,直接撞向了距離余北斗最近的另一顆星辰,甚至于星光大熾,短暫地掩蓋了天穹之星圖!

  無支恙的聲音怒吼于星河:「阮泅!你這是對道途的背叛!他日再渡星海,不怕溺死嗎!」

  阮泅只平靜地回應:「大齊欽天監,齊在欽天前。」

  「但我必須要如實告知。」余北斗在巨鷹頭骨上說道:「我雖救下祁笑,可她道軀已毀,超凡已絕,活不了多少年。」

  言下之意,這個祁笑或許已經并沒有那么大的價值。

  而他的交易必須要公平公開,兩相無怨。

  「祁帥性命能全,足以戴德!今日你衍道,我全之!「曹皆沒有半點猶豫,直接踏空直上,伸出獨臂:「給我!」

  他生恐余北斗等下保不住自身,拿祁笑自保,故而不顧與海族皇主的糾纏,要先登明月。

  余北斗單手掐訣,劍指畫咒,只道了聲:「姜小友,接著!」

  已經躲得極遠的姜望還未有反應,身前陡然有一塊空間凸起,方方正正如棺。空間陡然開裂,砸出一塊破船板,船板上赫然躺著一個滿面血污的女人!

早就藏在這里嗎余北斗早有算計  在憑空出現的瞬間,那塊破船板就已經風化為灰,而氣若游絲的祁笑,身披殘甲,就那么筆直跌落。姜望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

  天穹之上,阮泅與無支恙的隔空交鋒還在繼續,他以星占宗師的身份,暫時阻止了星占一道對余北斗的絕殺。

  但卻嘆息道:「余北斗,你何其不智!真人壽限一千兩百九十六年,

  你尚有大好年月可過活。但今日你成就真君,他們不會讓你活過六天。」

  他嘴里的「他們」,自然是星占一道的諸位強者。甚至于…也包括他阮泅。

  命占真君不除,星占一道不寧,他們個個難前進!

  余北斗只冷笑一聲:「不關你事。這只是個交易,別把自己當朋友。」

  都說余北斗性情乖僻,顛三倒四,果不其然!倒不知他怎樣和姜望處得到一起。

  阮泅不再說話。他們兩人的上一次接觸,還是在臨淄。彼時他出面將其逐走,斥之為「左道」,是天然立場敵對。這次若不是看在余北斗救了祁笑的份上,他根本不會勸這一句。

自己找死,怨的誰來  此人無親無故,無師無徒,沒有加入任何勢力。縱然真君成就星占一道諸宗師要趕絕他,也不過旦夕之功。

  在這樣的時刻里,軒轅朔和皋皆僵持成了騎虎之勢。天涯臺海獸沖擊未竭,碎尸不絕似雨。帝臨與萬瞳相峙,明月將升未升。誰若妄動,必然叫對方找到機會。

  而阮泅阻隔星圖,岳節攔著占壽。

  月亮上方,巨鷹頭骨之上,余北斗注視著占壽的眼睛。他的力量在不斷躍升、躍升,而終于來到了某個臨界點。

  一時天地皆靜了。

  那些風吼,那些雷鳴,那些鬼哭神嚎,一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位真君成就,周邊的天地元氣幾乎被擄掠一空。以至于余北斗身周,有一種格外空蕩的感覺。

  而在這種空蕩之中,又昭顯出一種宏大,一種磅礴。

  余北斗站在那里,仿佛世界的中心。

  他如此寂寞,而又如此強大。

  此刻他站在超凡之巔,代表了現世極限力量,代表當世命占一道最高成就。

  此刻他即衍道。

  命占一途今世唯一、也是最后的衍道!

這位在洞真境界,就曾經帶姜望飛躍命運長河的強者,證道真君之后,又有何等神通他選擇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證道,究竟有何目的難道就只是為了向星占一道發起挑戰嗎又或者說,他會不會以干涉軒轅朔與皋皆的戰斗為條件,尋求軒轅朔的支持  這是很多聰明人在短時間內能想到的,余北斗強行證道后,唯一有可能全身而退的辦法。

  但余北斗的聰明,不與旁者同。

  他仍然立足于彼,仍然目視無冤皇主占壽,那命格殺術,再也干擾不到他半點。命格殺術誠然恐怖,但要殺命占真君,就好比以水殺河伯,簡直是笑話!

  而他并不對占壽出手,好像也不在意星穹。只似緩實疾地豎起他的食指,指尖懸著一滴紅瑪瑙般的血珠。

  這滴鮮血生動活潑,蘊含著無比恐怖的氣息,有懾殺人心的力量。

  一滴血,演變出千百種形象。或龍或虎,或鳳或龜,甚而販夫走卒,猙獰海獸。變幻無窮,窮極至道。

  而注視到這一幕的強者,無論人族海族,盡皆動容。

  這是血王!

  血王的本源,血王之真!

  翼王水鷹地藏,血王魚新周,竟然都是被余北斗所殺,在他尚只是真人的時候!

殺血王、殺翼王、強證真君!這位當世命占第一的強者,低調了那么多年,向來游戲人間,而竟于迷界做下如此大事,所求究竟何其宏大  「魚新周,汝當無憾…」余北斗在千萬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踏鷹骨而覆明月,食指指尖舉著那滴血王真血,猛地按向自己的盲眼。那只眼罩隱去了,而眼眶深邃如血湖——

  「以汝真血,點吾天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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