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占乾我倒是認識。”
聽到熟人的名字,姜望輕聲笑了笑,只問道:“這個崔杼,是何方神圣?”
“軍中人士。”正兒八經的問題,重玄勝并不含糊:“不是什么名門出身,普普通通的家世,在軍中打出了名堂,現在待在囚電軍里,很得修將軍器重。”
掌管囚電軍的修遠,姜望倒是知道。
也是一位從底層爬起來的人物,整個齊國,都沒有第二個姓修的厲害角色。自他之后,才算是有了修家。若論底蘊,自是遠不能跟重玄家、李家來比。
一個頂級的世家,最基本的條件,就是要有一個世襲罔替的爵位,來保證家勢經年不墮。
不然就算是再厲害的人物,也只能璀璨一時,一旦發生什么意外,頃刻風流云散。
那位靜貴妃,據說一直在吹枕邊風,為高氏求爵,就是基于此理。
當然,只要修遠活著一日,修家人也都是能躋身齊國上層圈子的。
“此人比之王夷吾如何?”姜望問。
重玄勝笑了:“王夷吾是軍中第一,從游脈,到周天,到通天,打遍軍中好手,一路第一,一路無敵。我猜現在也沒有例外。”
王夷吾本來一路都是齊國第一,但是因為姜望的出現,現在說起來,只能局限在軍中。
姜望沒有笑:“所以我的對手,只有你堂兄了。”
這不是倨傲,這是底氣。參與爭奪內府名額的另外兩個人,一個是手下敗將,一個是另一個手下敗將的手下敗將。他沒有理由還心虛。
唯獨重玄遵,雖說名額已經定下,但畢竟還沒有到最后一步。仍然有發生改變的可能,而這,只取決于天子的心思。
重玄勝也收斂了笑容:“如果陛下真的召他出來,想來就是如此了。”
“氣死老娘了!”
回到樓中的香鈴兒咬牙切齒。
老娘摔在你面前你都不管。
等老娘去了醫館,你就來了三分香氣樓?
跟老娘玩捉迷藏呢這是?
領紅包現金or點幣紅包已經發放到你的賬戶!微信關注公.眾.號書友大本營領取!
她越想越慪氣,狠狠在空中一抓,抓出一聲爆響。
這會已經入夜,三分香氣樓中倒是更加熱鬧了。
靠坐在窗臺的昧月,往這邊瞥了一眼,倒是不為她抓爆空氣的這一聲響而驚訝,只為她胳膊上那黑不溜秋的狗皮膏藥而忍俊未禁——為了不露出破綻,香鈴兒故意在身上弄出了些摔傷淤痕之類,經過本地醫館的熱心救治,便成了現在的樣子…
好好一個嬌俏小美人,愣是被狗皮膏藥貼得不見半分顏色。可憐兮兮之余,也真有了些可愛。
“你還笑!”香鈴兒怒目而視。
但看過去之后,怒氣也不知怎么,便消了。
此時在她的眼中。
那一襲紅裳的女子,正靠坐在窗臺,只留給她一個側面。
右腿半屈,右手搭在右膝上,青蔥般的玉指隨意散開,像是一朵倒開的玉蘭。
左腿自然垂下窗臺,在繁復的紅裙之下,仍未能遮掩那道極優美的線條,筆直、勻稱。倒是只露出了腳踝,但已讓人見得雪肌玉膚,并不被紅裳艷光奪去顏色。
裙卷紅浪,足起玉潮。
她的左手也垂落,有一種慵懶的倦意。
只是尾指勾著的天青色鶴嘴玉壺,又帶來一種灑脫。
不必形容她的面容了。
在所有的天香、心香之中,香鈴兒最喜歡這張明明偶有疏離卻始終魅惑無邊的臉。
窗開著,窗外的夜色泠泠垂落,伴著月光星光,碎在一處。
有風吹來,溫柔流散。
樓下的喧囂嘈雜,仿佛一時也靜了。
“我剛剛氣昏頭了,才注意到。”美景美人自然叫人溫柔,香鈴兒語氣不由得和緩起來:“今天怎么穿得這般鮮艷?”
昧月輕輕勾起嘴角,笑道:“下酒。”
“你笑起來真好看吶,好妹妹。”香鈴兒癡癡地往前走了一步,又馬上警覺地停住。
搖了搖頭,嘻嘻笑道:“你的迷人之處,叫我防不勝防。”
昧月并不說話。
香鈴兒又道:“聽說那個姜榆木,也拒絕了見你?”
她笑了:“倒叫姐姐心里好受許多。”
昧月輕聲道:“換個人吧,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此人一心向道,不可動搖。”
“這個人再合適不過,又有名氣,又有未來,還缺乏根基。”香鈴兒不知怎的又笑了:“再怎么一心向道,見過你之后,也要一心向你。”
他不是。他在還很弱小的時候,就很堅定。
昧月在心里輕嘆。
但笑著說:“咱們要盡快在齊國找到一個有分量的人物,盤活本宗在東域的局面。而不是跟誰在這里斗氣。那樣沒有意義。”
三分香氣樓勾連天下分樓的大布局已經開始,昧月也正是憑借在不贖城與和國的出色表現,在極短的時間內,一躍成為天香。
在齊國,三分香氣樓當然不能大肆經營。但是在東域一些小國,就可以稍稍逾矩了。不過即便是在其它小國發展,也須得在齊國這邊有個通氣的。
東域霸主,可不僅僅是個名頭,那是方方面面的影響。
三分香氣樓在天下各地發展得再好,一旦惡了齊國上層,頃刻就要在東域絕跡。而另一方面,正是為了跳出這種“雖富不強、雖大不穩”、難以應對強權的局面,三分香氣樓才迎來這一次的變革。
昧月的入局時機堪稱妙絕。
“哎呀我頭疼!”香鈴兒小女孩般撒嬌耍賴:“懶得再找了,非得拿下他不可!”
昧月特意讓人請姜望見面,也是為了走個過場,表明自己嘗試失敗。當然也未嘗沒有面對面聊一聊的心思,哪怕是在遮掩面容之后。
姜望拒絕見面,是她沒有料到的。不過細想之后,卻也覺得合理,像是那個橫劍在妹妹身前,請她自“取”冥燭的少年。
“便由你吧。”她輕聲提醒:“姐姐要鬧,我也管不著。不過,他身邊那個胖子很聰明。姐姐以后接觸,須得謹慎一些。免得我獨自回樓,不好與宗主交代。”
以她對香鈴兒的了解,她若執意攔著,反倒令其生疑。這樣大大方方地讓步,只提點危險處,香鈴兒自己冷靜下來,應能想得明白。
“放心啦。”香鈴兒咯咯一笑:“我怎么舍得丟下妹妹你?”
昧月不再說話,只將玉壺勾起,仰頭飲了一口。
那天鵝般的脖頸,在夜色下瑩瑩有光。
窗臺上獨飲的美人,美好得像一幅畫,那天邊的懸月,成了遙遠的背景。
香鈴兒一不留神,又呆住了剎那。
心中只想…
無怪乎名昧月。
在她面前…月亮都失了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