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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樓里樓外

大熊貓文學    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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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酒的姑娘屏住了呼吸,她心里同情這位很好招待的客人,但此時與其對峙的,又是絕對惹不得的大人物。

  她甚至連通知一下老鴇的念頭都沒有,因為無論三分香氣樓在外有多強大,在和國,都必須得看此人臉色。

  小小雅座中,一坐一立。

  兩個都算年輕,也都算得驕傲的人。

  四目相對,在彼此的眼神中,都未看到退縮。

  “我現在相信,你真的只是路過了。”

  來人終于站直了身體,手也離開酒案,改變了那極具壓迫感的姿勢。

  “因為認識我的人,沒人敢這么跟我說話。”他說。

  在長久和平的環境,以及濃郁且相對溫和的宗教氛圍里,和國人普遍養成了溫吞恬靜的性格,但這人倒是自信驕狂得厲害。

  也不知他是自己厲害,還是背景厲害,又或兼而有之。

  此人撐桌到離桌的整個過程中,這方普普通通的木案穩穩當當,哪怕杯子已經倒得很滿,酒液也都未溢出一滴。

  因為姜望有一根手指,輕輕搭在酒案上。

  侍酒的姑娘就坐在一旁,但全然不知適才漫溢于酒案上的道元交鋒。

  極其精巧細微的試探與碰撞,從開始到消弭,沒有半點波瀾。

  “讓你失望了。”姜望收回這根手指,輕聲地說。

  與先后兩位真人的“交鋒”,讓姜望在道元的精細掌控上,有了長足的進步。當然,他永遠不會告訴別人,他跟兩位真人,是在什么地方交鋒…

  “恰恰相反,我喜歡意外。”來人說道:“這會讓我感覺,人生沒有那么無趣。”

  剛才的“交流”,已經足以說明姜望有不凡的實力。

  僅僅是試探,局限于這樣的程度就好。若想再進一步,就須得動真格的,來一場廝殺了。

  萍水相逢,無此必要。

  因此他準備離開:“好好享受美酒和美人,相信你會喜歡和國的。”

  姜望舉了舉杯子,算是相送:“對老百姓來說,這的確是個不錯的國度。”

  來人笑了笑,在離開這里之前,忽又對那侍酒的姑娘說道:“或許他想要知道我是誰,不用瞞他。”

  而后才揚長而出。

  侍酒的姑娘這會也能想到這位客人的不凡了,望向姜望的眼神,也就有了些敬畏的成分。

  她是做好了講述的準備的。想要陳清厲害,告訴姜望適才那人有多不凡,背景多么顯赫。在掂量著要怎么提醒姜望好生注意。

  但姜望只是說道:“請喝酒。”

  像他剛剛坐下來那般。

  還是那句話,還是那個態度。

  剛才突兀而來,又率性而去的那位年輕人,或許是想要探探姜望的底。或許他只是單純的矜傲。或許他是以為,姜望在得知了他的身份后,就一定會去登門道歉。

  但都無關緊要。

  姜望不感興趣。

  和國于他的意義是途經,他于和國的意義是路人。

  來三分香氣樓的這一趟,只是情緒的片刻放縱,是對曾經楓林城里那段時光的緬懷。

  但現在,興致沒了。

  酒還滿在案上,但已不想再喝。

  興起而來,興盡當去。

  名士風流,應是如此。

  忽然間所有的雜緒都消散了,不斬自斷。姜望灑然一笑,留下一錠金子,起身離開了這里。

  既不倉促,也不猶豫。

  心有定見,過遍千帆。

  無人知道他在此演了一劍,那一劍是名士潦倒。

  名士潦倒亦風流。

  唯有此間侍酒的姑娘,愣愣看著這佩劍少年郎的背影,不知為何,忽覺臉上發熱,如火燒一般。

  疑似原天神神廟祭司的年輕人,離了這處雅座,也不需人引導,熟門熟路地轉了轉,徑自來到一處包間,推門而入。

  包間內坐了不少人,瞧穿戴,個個非富即貴。

  先前與他在酒屋同飲的武服年輕人正在座,見得是他,便笑著抱怨:“聚齊了人,卻不見原兄!你方才去哪里了,可是逃酒?”

  原姓男子大笑:“酒乃救世良藥,求樂瓊漿,我豈會逃?”

  一揮袖子,豪邁非常:“與我滿上!”

  早有識趣的陪客為他滿上酒杯,迎他入座。

  在座眾人里,很明顯的以三個人為中心。

  一是那武服男子,一是這原姓男子,還有一個,是個眉眼如畫、魅惑入骨的美人。

  她獨坐一方,在一眾和國權貴中間,絲毫不顯勢弱,反倒叫人完全無法忽略。

  她輕啟紅唇,聲音亦是酥酥軟軟,在人心里的那根弦上撩撥:“原野大人真乃酒中豪杰。”

  每字每聲,每叫心中一顫。

  “非我嗜酒如命。”原野舉杯一飲而盡。

  眼睛毫無避諱地盯著那美人:“我只是想…喝多一些,或許昧月姑娘,你能原諒我的孟浪!”

  他先前與姜望所說,還真不是吹噓。

  滿座這些人,非富即貴,個個在和國都說得上話,有自己的影響力。

  他卻全部無視,肆意而為。

  愿來就來,要喝就喝,想調戲美人,便調戲美人。

  其他人也絲毫沒有被冒犯到的感覺,個個臉上堆笑,懂事體貼,無人相擾。

  在原野那極具壓迫感的眼神注視下。

  昧月輕聲一笑。

  那聲兒如在空中飄浮、繚繞,婉轉著往人心里鉆去。

  她笑道:“原野大人乃神命之子,尊福無雙。一舉一動,身系千鈞。入則顯貴,出則豪杰,哪有孟浪一說?”

  這話將原野捧得極高,又輕輕柔柔的,便將他的調戲化解。讓人生不出氣來。

  原野左右看了看,面上亦笑:“瞧瞧昧月姑娘,多會說話!”

  但那股迫人的姿態,已經收斂。

  眾人紛紛附和。

  這個夸原大人如何尊榮,那個夸昧月姑娘怎生體貼。

  酒過三巡,武服男子雙手一壓:“昧月姑娘這次來和國的用意,諸位都已清楚。這生意做不做得、如何做,還需盡早有個準話。時不我待,諸位都忙。”

  昧月那雙勾魂奪魄的眸子輕輕轉過:“小女子人生地不熟,還請大家多多照顧才是。”

  “哪里哪里…”

  一位中年人剛起個話頭,原野便打斷道:“今日不談公事,說喝酒,便喝酒!”

  這人毫無慍色地把話咽下去,還陪了一個燦爛笑臉。

  昧月將一切都收在眼里,卻輕輕笑道:“原大人說得是。今日昧月宴客,本是朋友間小聚,談起生意來,反倒俗氣了。且聊聊和國風物,如何?也讓昧月見識一二,知道知道何等風物,能養出諸君氣魄。”

  明明她是負三分香氣樓重任而來,但竟絲毫不見心急。反倒比和國當地的這些人,要表現得更淡然一些。

  好像這事…并不重要。

  在座眾人隱晦的交換眼神,各自有各自的計較。

  當然原野是不在意這些的,他是真的不在乎。

  興致勃勃在那里說道:“和國風物宜人,才能引得佳人到訪嘛!說起來,我剛剛還遇到一個有趣的家伙,也是外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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