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空之中,有一扇白骨鑄就的門戶。
仿佛溝通了幽冥,有什么邪惡存在孕育著。
而魏儼已至。
刀光如月光,月上白骨門。
刷!鏘!
快雪斬上白骨之門,又發出金鐵之聲。
張臨川一手支撐著白骨門,一手翻掌前按。
嗖嗖嗖!
一排金光箭不講理般直射面門。
沈南七也至。
上次隊友慘死之后,他沒有沉淪下去,反倒破而后立,一舉推開了天地門。
還是金光箭,殺力卻已不可同日而語。
張臨川只得將攻擊魏儼的手掌收回,橫在面前。
他的手上籠著一團黑霧,雖然只是小小一團,卻將那些襲來的金光箭盡數吞噬。
而與此同時。
咔嚓!
白骨之門裂開了。
它終于承受不住魏儼連續不斷的斬擊,分解成碎裂骸骨,紛紛墜落。
這門道術還沒來得及發揮威能,便毀于魏儼和沈南七的配合。
沈南七眼中一亮,縱身穿過墜落的碎骨,躍至張臨川身前,一掌按下!
金光暴起。
又是一道金光殺陣!
魏儼以身合刀,身如銀河掛落,直直斬入金光中。
如鐘鳴之聲。
金光散去。
張臨川右手握成拳,拳上纏著瑩潤白光,與快雪相抵。
而另一只手成爪,按在沈南七的天靈上。
他的整個身體,都被瑩潤白光所籠罩,在這金光殺陣中,毫毛無損。
“你們以為有轉機,有希望,有曙光?”
他淡漠地道:“不,什么都沒有。”
左手稍一用力。
沈南七整個腦袋就此爆開。
紅的白的,四處飛濺。
魏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在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悶哼。
他收刀,再斬。
收刀,再斬!
再收刀,再斬!
這個瞬間他爆發了肉身極限,一息內斬擊三百多刀!
虎口裂了,血管爆了。
在斬到張臨川之前,他自己已先遍體鱗傷。
但回應他的,始終只有——鐺!
那是如鐘響的,無比冷漠,無比絕望的聲音。
他極限狀態下的每一刀,都被張臨川擋住了。
“如果拼命就可以抓住希望,如果努力就能擁有奇跡…”
張臨川目光平靜,聲音冷漠。
“那我們潛伏的這么多年,準備的這么多年。又算什么?”
“我有今天的實力,比你們拼過更多次命,比你們努力得更早,更長久!”
魏儼斬出多少刀,他就用拳頭擋住多少次。
攔到最后,他甚至拳頭一翻,一把抓住了快雪刀!
魏儼立即提膝而撞。
但在那之前,張臨川的另一只拳頭,已經轟碎了他的胸口。
“這個世界如果真的有奇跡,奇跡也只應該發生在強者身上。”
張臨川這樣說著,一甩手。
魏儼整個人后仰,下墜。
他從來,從來是一個堅定的人,一個自私的人,一個冷漠的人。
他只會做最合理、最正確的選擇。
他眼里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刀。
他堅定地認為自己是對的。
沈南七始終在否定他,并親身詮釋了自己的選擇。
趙朗從未否定過他。只是最后以自己的行動,給了他相反的答案。
甚至于魏去疾…甚至冷漠如他,也為楓林城而死。
在生命的最后,魏儼感到了一絲迷茫。
他試圖回想自己的母親,回想自己永遠遺留在那片荒野中的童年。
但他發現,他竟已記不起母親的樣子。
如果再來一次,他會怎么選擇呢?
如果重來一次,你會如何選擇?
魏儼重重墜地。
那柄快雪,仍緊緊攥在他手上。
姜望背著姜安安一路疾行,如此顛簸自然很不舒服,但安安很乖,一聲也不吭。
穿梭在山林間,姜望忽然腳步一頓,一個后縱拉開距離。
反手將安安輕輕放下,另一只手按于劍柄。
就在身前的位置,一個黑紗遮面的女人緩緩飄落。
她看著姜望,眼神很復雜:“原來你不是道子。”
“是或不是,有什么區別?”姜望沉聲道:“我從來不想做什么白骨道的道子。”
“區別很大。我一直在想,為什么你能夠吞噬我的白骨之種,為什么你可以掌握肉生魂回術,還有你現在…”她上下打量著姜望:“原來我遍尋不見的冥燭,在你這里。”
冥燭?
姜望立即便想到了通天宮內的那支黑燭,想到了很多很多。
但他最終只是握緊了劍:“斬開我的通天宮,它就在里面。”
她忽然笑了笑:“沒想到幾天不見,你就老了。”
“拜你所賜。”姜望說。
“你是要去三山城找丈母娘嗎?忘了告訴你,就在半柱香前,三山城城門已閉。竇月眉宣布閉關。”
姜望沉默。
他知道對方不需要在這種事情上欺騙他。
可天下雖大,他還能去哪里求援?又怎么來得及?
太絕望了!
一切已經無可挽回的走向深淵。
但至少此時,他還不能夠放任自己心中的情緒。
最終只是冷冷道:“又如了你的意。”
她的笑聲有些勉強了:“那么,你不打算束手就擒么?你可欠我兩條命。”
“現在是你欠我的了。”姜望看著她,那眼神中只有恨:“楓林城數不清的人命。”
她沉默一陣。
忽然道:“好。”
她手上一抹,整個人轉了一圈。
夜紗揭去,面具褪卻,黑袍飄飛,紅裙及地。
出現在姜望眼前的,是一張美艷而熟悉的臉。
黑紗翻紅裙,白蓮即妙玉。
她身穿紅裳,曲線婀娜,聲音卻清清冷冷的,再無魅惑。
“記住你仇人的樣子,永遠也不要忘記。”
“我記得了!”姜望咬牙道。
“好樣的。”妙玉輕輕鼓掌:“好少年!”
“你待如何?”姜望橫劍相問。
“命就算不欠了。你總該記得,欠我三件事吧?”妙玉屈起手指,說道:“第一件事,傾倒玉衡峰。第二件事,救下無辜水族。那么現在是第三件事…”
她看著姜望道:“帶著你妹妹,離開這里。永遠別回來。”
姜望握劍的手始終沒有放松,也從頭到尾將安安置于身后。“不要你的冥燭了?”
“給你一點成長的時間,不然也太無趣。”妙玉狀似無聊地捂了捂嘴,一放手,眉眼如鉤:“下次見面,我就殺了你!”
姜望沒有再說話。
妙玉也一擺裙角,消失在原地。
竇月眉封鎖城門,那么三山城已經沒有再去的意義了。
清河水府的態度也很明確。
姜望再一次背起姜安安,卻一時不知該往何處去。
姜安安怯生生問道:“哥哥,剛才那個人是誰呀?”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姜望才說道:“一個迷路的女人。”
ps:都知道“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后。”是愛之美景。
可月上白骨門呢?
只能相約生死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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