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夜。
“老爺,阿新那里你準備怎么答復?”
施楠生泡了一杯參茶端給正坐在沙發上拿著一塊畫板勾勾畫畫的徐老怪。
這人老了,需要保養。
徐老怪放在手里的東西,接過參茶抿了一口,沉默片刻,抬頭問道“你覺得呢?”
施楠生在他旁邊的沙發上坐下來,道“劇本不錯,而且我也問過陳果富,這個本子他確實參與過,而且一開始很想執導。只是因為阿新不愿意接受華藝兄弟的投資,才不得不忍痛割愛。他倒是挺認同那位高群叔導演的,覺得是個不錯的導演人選。”
“阿新為什么要拒絕華藝的投資呢?”徐客感覺很新鮮的問道。
他做了幾十年的電影,哪怕是香港電影的黃金時期,一部電影的投資很多時候往往都是多元化的,分攤風險,資源共享。除非是那種自信能夠穩賺不賠的項目,才敢有人吃獨食。
“原來我以為可能是因為博納和華藝的競爭關系,但聽陳果富的意思,好像是阿新對這部電影有足夠的信心,不想更多的入局分一杯羹。”
“噢,難道阿新這么有信心?”徐老怪頓時驚訝道。
“你可千萬別小看他,如今他在內地電影圈是出了名的眼光好,你別忘了兩年前的,還有去年的。”施楠生提醒道。
徐老怪頓時無言以對,想想當初自己拍的那部投資一億多的在內地市場僅僅只有八千多萬的票房,而人家一部投資甚至都沒有十分之一的卻拿下了將將要破億的票房。真真是讓他情以何堪啊!
而且他拍了這么多的電影,就是在華語圈打轉,從未在國際上證明過自己。別看他一直以商業片導演自居,但要知道每個導演的心中都藏著一顆文藝心。并不是說他不在乎,而是夠不到而已。
施楠生看了他一眼,夫妻這么多年,她對徐客太了解,雖然外界都說的老了,過時了,但是施楠生心里很清楚,這個一直以來讓她深愛、讓她崇拜的男人,從來沒有失去過雄心,如今只不過是蟄伏而已,總有一天會東山再起,重新證明自己的。
“還有件事情,上次陳果富還跟我說他的那個的劇本弄的差不多了,準備明年啟動。”施楠生又道。
“他這個終于弄好了?”徐客愣了一下,繼而笑道。
陳果富的這個,他知道,早在十年前就開始搞了,一開始還想請他執導。但是搞搞停停,中間又經歷了哥倫比亞公司中國分部的關門,然后陳果富本人又加入華藝,前幾年基本上都是在幕后幫馮曉剛操作項目,這個又停頓了下來。
施楠生卻看著他認真道“他還是請你執導這部戲,但是有個前提是你要給他一個說服老板的理由。這是個大制作的項目,成本可能要超過一個億。”
徐客不由再次沉默了。
好幾年,他就和陳果富談論過這個項目,說實話他也很喜歡狄仁杰這個題材。但是當時的他正處于事業的,而且一心想翻拍特效大片。原本說好等完成了,再拍。
結果撲街,于是當時陳果富所供職的哥倫比亞公司顯然對徐老怪這種所謂特效大片失去了信心,暫時擱置了這個項目,轉而投資了何評的。
而徐客蟄伏兩年之后重新出山,雄心萬丈的準備復制自己曾經成功的系列,準備打造一個梁羽生的武俠世界系列。
最后的結果,大家都知道。哥倫比亞公司中國分部因的巨額虧損,值得關門了事。而徐客的所謂三部曲,頭一部就撲街。
如今又過了幾年,陳果富居然還念念不忘,而且還是投資上億的大制作,難免讓徐客這顆不安分的心,再次蠢蠢欲動起來。
他也很快就被聽明白了施楠生的潛臺詞。
“你的意思是讓我接下這部戲?”
話雖然不是疑問句,但是意思是肯定的。
施楠生只是朝他抿嘴笑著聳聳肩。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陳果富就是在幫賀新當說客。給他一個說服老板的理由,光憑現在徐客正在拍的這部,顯然是不現實的。徐客還需要一部能夠拿得出手的作品來證明自己。而目前看來就是最好的選擇。
徐老怪是個干脆的人,稍稍沉吟片刻便點頭道“好,你跟阿新談一談。”
既然是證明自己,那么就不可能是監制,而是他要作為導演的身份來參與這部戲。
至于是不是聯合執導,這個問題不大。一方面陳果富對這位高導演是認可的,另一方面徐客目前還無法抽身,至少要等完成手頭這部才行。
夜,家。
四月初,暖氣早就停了,但晚上還是有點涼,程好穿著一身粉色帶斯諾比圖案的天鵝絨睡衣蜷縮在三人沙發的角落里,臉上敷著面膜慘白兮兮的。
賀新穿著同款的藍色睡衣,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電視機沒開,客廳里顯得很安靜,兩人各自手里捧著劇本,偶爾發出翻動紙頁的沙沙聲。
學習氛圍很濃,就連串串也乖巧的趴在狗窩里。
“啊!受不了!”
程好突然驚叫一聲,把劇本扔到一邊,整個人打了個寒戰猛地坐起來,一副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突如其來,不光把賀新嚇了一跳,就連串串也嚇了一個激靈,從狗窩里跳起來,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迷惑且警惕地看著女主人,搖了搖尾巴,往前走了兩步,可能感受到從女主人身上散發出的冰冷之氣,頓時停下腳步,一個拐彎,小跑到男主人的腳邊,蹭蹭男主人的小腿,嗚咽著。
賀新趕緊摸了摸狗頭,安慰了一下,同時望著女朋友詫異道“干什么,一驚一乍的?”
程好撇著嘴,想到剛剛看到的情節,又忍不住打了寒顫,道“噫!每次看到這個繩刑,我這脊梁骨發涼,渾身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
“呃…”
這個賀新還真的沒法說。如果說原版的中哪個畫面讓他印象最深刻,當然是幾個大漢架著周訊騎跨在一根布滿毛刺的粗麻繩上反復拉扯,染紅的白裙子、血淋淋的麻繩,還有周訊那撕裂的慘叫的那個畫面。
就算賀新是男人,但是每每想到麻繩摩擦的那個嬌嫩的部位,也不由讓他毛骨悚然,甚至下意識的夾緊雙腿。
但是站在施刑者的角度,如何讓受刑人最恐懼、最痛苦,直至不能忍受,才是他們的目的。
當初決定讓女朋友來顧小夢這個角色,賀新最為難的就是這個情節,用自己的女朋友代替原本印象中的周訊,說不定將來還會給他留下心理陰影,影響今后夫妻的生活的質量。
但同時這個鏡頭不但對于演員來說是非常出彩的,而且對于電影本身更增加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和爆發力。
總之,心里難免有些矛盾。
“那你能演嗎?”賀新猶豫著道。
他還真擔心女朋友演不了。
“不知道!”程好搖搖頭。
她現在甚至都不敢想象,只要腦子里一出現劇本中描述的那個畫面,她就忍不住會發抖。
“這個實在太殘忍了,如果我是顧小夢,我一定會崩潰的!”
說著,她還一臉余悸道“英雄真的不是那么好當的。”
賀新暗暗嘆了一口氣,只得安慰道“慢慢來吧,反正還早。”
程好此時徹底沒了在看劇本的心情,又想起來問道“哎,對了,上次你說請徐客導演,那邊有回音了沒有?”
雖說徐老怪之前接連搞砸了兩部大制作,但是在演員心目中他依舊是傳說中的大導演,依舊特別希望能跟曾經創造出無數經典銀幕形象的大導演合作。
“還沒有。”賀新郁悶的搖頭。
自從上次跟徐老怪和施楠生談過之后,這一轉眼差不多已經過去半個多月了,那邊至今還沒有任何回音。
“真是麻煩!”
程好煩躁的雙腿在沙發上蹬了兩下,不甘心的問道“那你說,徐客導演有可能答應嗎?”
“現在還不好說。”
雖說當初他和徐客、施楠生談的都挺好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心里也難免有些打鼓。他一直忍著沒有主動打電話過去詢問,免得給對方留下上桿子的印象。
計劃等到殺青后,如果那邊再沒有回音,他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考慮和陳可欣或者陳家上謀求合作了。
賀新現在不想聊這個話題,免得心煩,岔開話題道“你們公司那邊現在怎么樣了?”
“哼,還能怎么樣?分家是必要了!花姐都已經在soho現代城那邊租了新公司,正在裝修呢。老吳今天還找我了…”
程好的話說到一半,賀新放在茶幾上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當他拿起來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時,頓時眼睛一亮,忙不迭的接通電話“楠生姐,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