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
“嚯,老徐,身材恢復的可以啊!”
徐光頭終于到了,這家伙雖說眼瞅著就要四張了,但其實整個人瘦下來,還頗有幾分小鮮肉的味道。
“我這是減肥,不是恢復身材。”
徐光頭對待表演這件事絕對是認真的,去年拍《無人區》他一個月暴瘦了三十斤。但他屬于是那種易胖體質,拍完戲不久又恢復了以往大腹便便的風采。這次他看中這個殺手的角色,程二對他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體重必須減下來。
這是文藝片又不是喜劇片,哪有殺手是個胖子的。
“我現在一百三十五,還差五斤,我估摸著等張奕來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這家伙對自己的要求挺高的,自己給自己定了一個小目標,體重要減到一百三十斤以下。
賀新一聽就樂了:“那最好了,原本還想給你接風來著,現在看來沒這必要了。”
“你這家伙…”
徐光頭手指點點,苦笑搖頭。
“哎,這次你拍的這部電視劇拍的挺過癮的吧?”賀新賊笑道。
“過癮?”
徐光頭當然知道這個“過癮”是什么意思,不禁朝他翻了一個白眼道:“你不也都認識,過不過癮你不知道啊?”
話說他這次拍的這部叫《大男當婚》的電視劇,跟馬舒、梅亭、車小、張馨藝、宋嘉、隋爛等多位輕熟范的女明星在戲里談戀愛,在旁人眼里那絕對是艷福不淺啊。而且徐光頭這家伙本來就有些花擦擦,時不時會打些野食啥的。
“可別,我可只跟小張同學和小花妹妹打過交道,別人都不熟啊。”
“喲喲喲,還小張童鞋、小花妹妹,關系不一般呀!”徐光頭趁機反擊。
“就算關系不一般那也是朋友關系,我可不象你這么饑渴。”
徐光頭急了,連家鄉話都冒出來了:“嗨,兔子勿恰窩邊草,儂懂伐?再講了,但凡在圈內混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儂想塌便宜,人家會得教儂路子額,曉得伐?”
這家伙總算說了句大實話,而且腦子絕對清爽。別看外界傳說娛樂圈什么潛規則之類的,聽起來挺刺激的,其實這種風險和收益完全不匹配。
男人么,說穿了就是圖個一時爽。真的來個潛規則啥的,很容易濕手沾了干面粉,甩都甩不掉,還不如花錢買服務。銀貨兩訖,清清爽爽,技師們往往比那些拼命想出頭的女明星們更有節操。
當然如果兩個人是真愛,自然就另當別論。
“賀老師,您看這傷疤有點象閃電嘢,漂亮吧?”
話說十個化妝九個娘,這貨翹著蘭花指,一臉顯擺的樣子特別欠揍。但也不能否認這家伙的化妝水平在業界也算是頂尖的,這次來《邊境》劇組幫忙確實有點屈才。
賀新照了照鏡子,右眼角上略微有點紅腫且發青,三到深淺、形象、長度不一的口子組合在一起,看著有點象閃電,但整體上非常逼真。
賀新朝他翹了個大拇指,不過心里嚴重懷疑這貨閑的發慌,這才跟繡花的似的,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才算把他這個妝容搞定。
現場早就準備就緒了,這場戲是講小安懷孕了,獨梟想洗手不干,但如同十幾年他親手殺了老大的兒子上位一樣,手下人造反,把他和小安一起活埋。村民救了他倆,兩人偷渡回到國內,投奔牙醫。
“哦,謝謝啊!”
“哎,賀老師,您等會兒。”
賀新正要出去,化妝師叫住了他,拿出手機給他拍了張照。
這可不是為了發朋友圈啥的,再說這年頭還沒有朋友圈,就是為了留個底,賀新要頂著這個妝容還得拍好幾天的戲呢,免得傷疤不一樣,穿幫。
話說那部《白夜追兇》里,奶潘飾演的弟弟扮演的哥哥,臉上的那道傷疤經常會不一樣,有時深了,有時淺了,有時大了,有時小了,總之很神奇。
今天是場夜戲,一間民居門口橘黃色的燈光打的很亮,倪大宏和佟亞麗一早化完妝換好衣服已經在等在那兒了,徐光頭則跟往常一樣蹲在程二的身邊偷師并且充當導演助理。
這家伙雖然已經獨立執導了一部電影,如今大家都尊稱他一聲“徐導演”,但他很有自知之明,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在哪里。所以進組后姿態放的很低,虛心向程二求教。
作為一名從演員轉型成為一名導演,最大的短板就是技術不成熟。演員出身的導演,他們可能故事講得很好,知道觀眾想看什么,但是對于鏡頭的運用、畫面的處理能力普遍不行。所以他們只能拍拍一些可能非常賣座的商業喜劇片,但肯定拍不出那些技術含量足一點的,有點深度的,所謂的藝術電影。
做導演是有很高的門檻,鏡頭、構圖都需要有一個很長的沉淀的過程。很多導演都是有很深的美術功底,比如國師、徐老怪、王墨鏡等人拿出來分鏡頭劇本,那就跟精美的連環畫沒什么區別。
寧皓曾在街邊賣畫,賈科長學畫畫出身,王曉帥和路學常是美院附中出來的,樓燁考上北電導演系之前是上海美術制片廠的美工。就算大家都看不起的馮褲子,那也是三級美術師啊。
別老提人家卡梅隆是卡車司機啥的,別忘了《泰坦尼克號》里肥溫的那幅果體畫就是出自這位卡車司機之手。
另外就是鏡頭的運用,他們中大部分都是導演系科班出身,或者干脆就是學攝影的,在這方面可能賈科長和馮褲子都差點。
賀新記得上輩子看過一個訪談節目,有人問王京:“賈科長和墨鏡王哪個好?”
王京毫不遲疑就說:“墨鏡王!”
原先還以為他們香港人自己捧自己,但王京說出的理由還是很有信服力,那就是技法。
墨鏡王的電影中招牌的搖鏡頭,各種推鏡頭、拉鏡頭、移鏡頭,還有各種慢鏡玩的飛起。相比之下,賈科長的電影永遠都是固定機位的沉悶的長鏡頭。
徐光頭在這方面能力很欠缺,所以在獨立執導《囧途》的時候,他才雞賊的選擇了一個剛剛從導演系畢業的蘇侖擔任自己的副導演。
“不好意思啊,久等了。”
賀新穿著一件領子都已經起毛邊的黑色汗衫,底下一條皺巴巴的七分闊腿褲。這一身如果放在十年后可能很犀利很時髦,但這會兒完全是一副落魄的邊民打扮。
佟亞麗素面朝天,盤著頭,白色的圓領衫,黑色的緬群,這是很典型的當地婦女的日常打扮,十分樸素。
“怎么樣?”賀新問了她一聲。
上次在殯儀館的那場戲,佟亞麗突然爆發,把所有情緒都演出來了,讓賀新十分驚喜。只是她的這種狀態并沒有保持下去,僅僅驚艷了這一場,之后又恢復到原來的水。但賀新并不在意,最需要有爆發力的一場戲超水平發揮足夠了,而且通透了這一次,以后便是努力揣摩,積累經驗的過程。
正所謂的:百分之一的靈感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靈感更為重要。有多少演員窮極一生,還在下三濫的路子上打晃兒呢?
“嗯,可以了。”
佟亞麗認真的點點頭,那張小臉很沉靜,顯然她已經做好心理建設。
賀新對她今天的這個狀態很滿意,扭頭喊了一聲:
“好,各自就位。”
兩人走到一扇涂著紅色防銹漆的鐵門前。
這是一個近景,攝影機就在兩人的身后,一只纖細膚色掠黑的手拍打鐵門。
“嘭嘭嘭!”
接連敲了兩下,鐵門從里面打開。
倪大宏身子前傾一副急匆匆的樣子,但是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女兒明顯一愣,接著便目光就落到旁邊眼角上帶傷、衣著很落魄的賀新身上。
眼神先是詫異,繼而一亮,他知道發生了什么,隱隱有帶著些許暢快。
賀新一開始跟他對視,但看到他的眼睛亮起來,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倪大宏的眼神再次移到女兒的身上,當他看到佟亞麗一臉焦急、緊張、無措,終于眼中的光芒終于黯淡下來,低著頭,佝僂的身體踉踉蹌蹌的轉過身,貼著門邊,慢慢直起身體,什么都沒說,讓出了門口。
不管怎么樣,總歸是自己的女兒。
這大概就是倪大宏此時的心聲。
佟亞麗滿臉動容,賀新看著他的眼神也微感驚訝,同時又帶了幾分尊敬。
佟亞麗面對挺起腰桿站在門邊的倪大宏,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拉著賀新匆匆進門。
鏡頭落在倪大宏那張面癱的臉上,他卻絲毫沒有停頓,垂著眼皮,干脆利落的轉身關上了鐵門。
“嘭!”
隨著鐵門重重的關上,程二便大聲喊:“卡!”
他略微沉吟,隨之又喊道:“再來一條。”
這個鏡頭的戲眼在佟亞麗和倪大宏這對父女身上,賀新說穿了就是個人肉道具,只是通過對方的表演,他這邊用眼神加以回饋,起到烘托作用。
應該說剛才三位演員的表演看不出有什么毛病,但是站在程二的角度,總覺得差了一點什么,但具體是什么他也說不好,只能再來一條。
這也是他的導演風格,跟樓燁差不多,一條一條拍,直到監視器里畫面讓自己的感覺對了為止。
至于賀新、佟亞麗、倪大宏三人拍了將近一個月也都習慣了。
這時徐光頭突然站起來,手比劃著朝佟亞麗喊道:“小佟,一會兒進門的時候,你把阿新先推進門。”
拉著賀新進門和推著賀新進門,只不過是進門順序不同的一個小細節,但佟亞麗的反應很快,馬上眼睛一亮,忙點頭道:“我知道了,謝謝錚哥。”
于此同時,賀新和倪大宏對視一眼,也跟著點了點頭。
賀新飾演的獨梟身份敏感,面臨著巨大的危險,佟亞麗的這個舉動是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同時,她清楚倪大宏對他的心結,推著他先進門是一種維護的表現。
程二張了張嘴,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待演員就位,喊了聲:“a!”
當這條拍完,一直盯著監視器畫面的他,興奮的揮了一下手:“卡!過了!”
徐光頭真的很努力,每天除了在片場偷師、學習,還得咬緊牙關減肥,不吃谷物,不吃肉,甚至連喝水都要控制。一大早起來跟賀新一起跑步,收工了有時還會跟劇組的那幫子被熱帶陽光曬的皮膚黝黑的緬甸群演們一起踢足球。
說到這幫子緬甸群演,都在戲里飾演獨梟手下的馬仔。他們都是外聯制片老關從瑞麗的人力市場找來的。
緬甸這個國家多年內戰,貧困人口非常多。這些跨國打工的年輕人,每天的工資工資標準也就十塊錢上下,而且由于瑞麗本身消費水平也低,所以這些跨國打工仔即便工資低廉,工作也并不好找。
所以,來到劇組工作,他們都非常開心,同時也很珍惜。除了演戲,還主動在組里承擔場工工作,幫助扛這搬那,做些力氣活。
雖然貧困,但這些年輕人生性樂觀。每次下了工,他們都會在劇組提供的簡易住處前面的空地上踢足球,踢得都還相當不錯。
賀新也曾興致勃勃的跟他們玩過幾次,只是他的水平太差,這些年輕人又故意讓著他,這樣玩起來就沒意思了。
他們還擇機跑回到口岸去與女友約會。有一次剛收工,賀新見一個在戲里就站在自己身邊的那個馬仔打扮得干干凈凈,手里還拿著瓶果粒橙,急匆匆往外跑。
他隨口問了一聲:“去哪兒啊?”
那個小伙子一臉靦腆的回答,去口岸跟女朋友約會,這瓶劇組發的果粒橙是給女朋友的禮物。
還有在學校倒塌那一場戲時,飾演佟亞麗學生的那些孩子,同樣也來自緬甸。只是跟那些靠出力氣打工賺錢糊口的緬甸小哥們相比,這些孩子大多面容俊俏,皮膚也沒有那么黑。
其實,再窮的國家都不缺有錢人。這些孩子來自緬甸的富貴人家,他們每天由司機駕車送到口岸,在瑞麗的中國補習班上課,晚上再被接回去。與窮人家孩子相比,這些孩子生活在天堂。
這里口岸并沒有大家想象中的戒備森嚴,中緬兩國一衣帶水,隔著一條瑞麗江,往來非常頻繁。有緬甸人過來打工、上學、走親戚,也有中國人到那邊去做生意、旅游。
劇組跟這里的緬甸人接觸下來普遍發現他們善良、簡單,對人沒有戒心。只是隨著去緬甸做生意、旅游的中國人越來越多,一些慣于坑蒙拐騙的中國人毀壞了國人在老緬心目中的形象。
所以,他們對來中國人的印象很差。但,唯有例外的是瑞麗人。因為瑞麗人保持著傳統的淳樸和良善,緬甸人是把瑞麗人單獨看待的。比如劇組去緬甸取景的時候,常常會說是瑞麗人,對方就會表現的很熱情和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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