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胡梅導演的戲?…還要準備上央視一套?…你傻啊,不接!”
“我就是想歇一陣,而且這次你在京城拍戲,咱們難得能夠聚在一起這么長時間,我這不還想陪陪你嘛!”
其實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賀新自己也感覺到臉紅,突然發現自己原來這么虛偽的。考慮了一天,心里明明已經有了打算。卻還要跟女朋友說這個,好象這一切完全是因為女朋友的緣故。
當然女朋友如果此時發一句話:“我就是要你陪!”
他肯定毫不猶豫地把這部戲推了,但他潛意識里相信女朋友是絕對不會說這句話的。
可程好這么精明的人,偏偏就吃他這么一套。
電話那頭稍稍沉默了一陣,便傳來她氣急敗壞的聲音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一天到晚想什么呢?就因為這個你就要放棄這么好的機會?”
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沖了些,繼而她又苦口婆心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胡梅導演是什么人,人家的戲多火呀!而且你再看看人家導的那些戲,唐果強、陳保國、王志聞哪個不是大腕啊?還有,你剛才不是說要到三月份才開機嘛,這還有差不多兩個月呢。等你回來之后,我就搬回來住,這總成了吧?”
賀新是又慚愧又心虛。從早上接到紅姐的電話到現在,他經過深思熟慮,縱然是由于喬致庸這個人物對他是有吸引力的,但起決定性作用的恐怕還是他抱著棒打鴛鴦的惡趣味,以及想跟傳說中的心機婊“吾愛伊利”搭搭手的念頭。
所以在聽到女朋友一副“我為你好”的勸說之后,他竟然無言以對。
電話那頭的女朋友聽不到他這邊的回音,在電話里又“喂!喂!”
賀新這才忙道:“在呢!”
“想什么呢?還不趕緊給紅姐打電話,把這戲接下來啊!”
“哎!哎!”
掛了女朋友的電話,他長舒了一口氣,突然意識到自己怎么居然也成了心機男孩了!
不過想到男孩這個詞,再看看鏡子里自己這張明顯跟年齡不符的略顯滄桑的臉,感覺很肉麻。但隨即想到,人家四五十歲還在自稱男孩,自己才二十四誒,如假包換的粉oy一枚。
小珍和李軍為了他們所謂的愛情,不顧一切的私奔了…
青紅的父親與同事策劃拋棄戶口、工作,為了心中長久的期盼,同樣準備不顧一切離開貴州回上海老家。
青紅與小根在后山相會,小根不解于青紅突然冷淡的態度,而青紅也無法講出家庭正在發生的私密,在愛恨交織情緒亢奮的狀態下,小根不顧一切的強尖了青紅…
青紅自殺了,又被救了回來,但瘋了!
小珍和李軍在外面混不下去,不得不灰溜溜地回家。
所謂愛情在現實面前變的不堪一擊。
王曉帥在這一系列的劇情變化中,處理的很巧妙。
比如青紅一開始和父親的斗爭中,雖然永遠是一張不會笑的臉,但身上的衣服卻是白色毛衣配暗紅格子外套,或者大紅的毛衣,象征著她對美好愛情的向往。
但經歷了強尖、自殺、瘋了之后,她的衣服就變成了一件灰不拉幾的燈芯絨的連帽棉外套。
小珍是個受父母溺愛,愛化妝,愛穿粉色衣服,把頭發燙成時髦的波浪卷的姑娘。但跟李軍私奔回來之后的形象,就是素顏、頭發拉直、衣著也變得樸素。
而至于賀新飾演的李軍更是經歷了三重的變化,一開始那個花襯衫、不摘標簽的蛤蟆鏡、格子喇叭褲的引領新潮的青工,到婚禮上三七開小分頭、中山裝,再到今天拍最后一場戲時,凌亂的頭發、灰撲撲的夾克、胳膊上戴著黑色的袖套、耳朵上夾著一根煙、脖子上圍著一條淺灰色手工編織圍巾的糙老爺們。
不得不說,高媛媛飾演的瘋了之后的青紅,絕對是她在這部戲里奉獻的最佳的表演。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特別干凈,臉上始終掛著無暇的笑容,跟父母對未撲前途的憂慮,跟閨蜜對離別時的哀傷,甚至跟當聽到小根被槍斃周圍人的驚恐,形成了強大的反差。
王曉帥想表達的就是在這個操蛋的年代里,也許這樣的青紅才是最幸福的。
今天是劇組殺青的日子,大伙的積極性格外的高漲。整個十二月到一月中旬,是這邊最冷的時節,那種沁入骨頭縫的潮濕陰冷,顯然已經就受夠了,早就盼著脫離苦海的這一天。
原時空中《我11》這部戲因為資金缺乏,拍的一點都不順利,磕磕絆絆不說,一直拖到春節前兩天才勉強殺青。
而且最后因為檔期的拖延,還跟姚安廉鬧的很不愉快。
因為老姚當初接這部戲的時候一共就簽了五十天的檔期,但最后卻拖了將近半個月的時候。按照合同規定,超過檔期,一天就是一萬塊。王曉帥當時壓根就沒錢,老姚這人固然演技過硬,但對錢這個東西看得很重,他不管你資金是不是緊張,拍戲拿錢,按合同辦事,在他看來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以至于后來明明老姚的戲份最多,但在后期宣傳的時候壓根就沒他的名字,甚至都沒讓他去參加戛納電影節。可偏偏老姚在片中刻畫的這個執拗父親的形象,深受評委的喜歡,最后僅僅以一票之差,惜敗給了好萊塢著名演員湯米.李.瓊斯,痛失戛納影帝。
在頒獎典禮之后的招待酒會上,評委之一的吳白鴿滿世界地找當時已經改名的《青紅》劇組和父親的扮演者姚安廉,同時還向媒體曝出了這個令所有在場的華語媒體震驚的消息。
但老姚非但沒來,甚至都沒有列入主演名單,這些讓吳白鴿表示很疑惑,但在場的媒體卻因此高潮了。
消息傳回到國內,老姚很生氣。
在面對記者提問:“電影是圍繞青紅和父親之間的思想差異展開的,他才是第一男主角。既然是《青紅》中戲份最重的演員,怎么沒有出現在戛納呢?”
老姚在憤怒之余,直接向王曉帥和制片方開炮:第一,這部戲殺青之后,劇組一直在回避他,不但當初合同約定的超出日期的片酬遲遲沒有付給他,甚至連電影入圍戛納的消息都沒有通知他。
第二,老姚得知入圍的消息后,跟制片方交涉。得到的答復居然是:“戛納組委會只給了三個人的費用,如果你想去,那一萬八的費用你自己拿!”
前后兩段采訪,一時間《青紅》劇組看人下菜碟,虧待男演員的負面新聞被炒的沸沸揚揚,搞的王曉帥十分狼狽,從此兩個人便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
而今,因為賀新的慷慨解囊,讓劇組得以渡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時間,同時還是因為他自身所帶的明星光芒以及話題度,讓制片方破例追加了投資,得以使片子能夠很順利按照進度拍攝,甚至還能夠提前殺青。
王曉帥和姚安廉也不會因為片酬鬧的不愉快,繼而又因為之后的種種而反目成仇。
今天這殺青場戲是青紅一家坐在車里離開貴州的日子,同時也是小根被槍斃的日子,需要大批的群眾演員,還有好幾輛公安人員押著罪犯游街,車頭掛著的白板黑字牌子,上書所犯罪行以及罪犯名字上畫著大大一個紅色叉叉的解放大卡。
開拍之前,執行導演牛樂和兩個副導演拎著大喇叭在不停地調度、排練。
早已來到現場,正在候場的賀新和高媛媛此時正坐到路邊一棟居民樓底樓一戶人家的門口的走廊里,一邊烤著火,一邊一人一個耳塞,正在聽著去年天后出的新專輯《將愛》。
這里面有好幾首歌曲都是由媛媛姐的那位音樂才子男朋友作曲、編曲的。沒錯,她的男朋友正是天后御用的音樂制作人。
高媛媛是天后的歌迷,當年就是在天后制作mv的現場認識的她現在這位音樂才子的男朋友,如今已經相戀四五年了。看著媛媛姐閉著眼睛,聽著耳機中優美的旋律和天后天籟的歌聲,那一副陶醉的樣子。
賀新心中不由暗暗一嘆:都說才子佳人,但要知道才子往往都是風流不羈的,這段看似美好的戀情,終究是沒有結果的。
“媛媛,到你了!”
約莫半個小時的工夫,現場那邊總算準備就緒,牛樂拿著大喇叭朝對著兩人大聲吆喝。
“哎,來了!”
高媛媛應了一聲,摘下耳朵的里耳機,連同手里的mp3塞給賀新,笑道:“你慢慢聽,我先過去了。”
“哎,等會兒!”
賀新趕緊叫住她,把手里的mp3懷給她,指了指她身上那件臃腫齁土的燈芯絨棉衣后面的帽子道:“一會兒,你反正要把帽子翻起來的,戴上耳機,拍的時候,你只管聽音樂,可能效果會更好。”
高媛媛一聽頓時眼睛一亮,對啊,自己演的本身就是已經瘋了,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身邊發生的事沒有任何反應的青紅。
虧得她昨天為了這場戲還琢磨了一整天,其實就像賀新說的那樣,戴著耳機自己管自己聽音樂,不管其它,就沉浸在音樂中,豈不更好?
“哇,阿新,你真棒!謝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