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九日,下午風很大,整個天空灰蒙蒙的。
一輛別克車從三環路下來,拐進了附近一個高層樓盤小區,車子沿著雨后濕漉漉的黑色瀝青小區道路左拐右轉,最終停在了小區中央正對著小花園的一棟樓前。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司機停穩車子,迅速下車,拉開側門,從里面接過一個行李箱,然后就見一個穿著藏青色羊絨大衣,圍著條格子圍巾,頭上還戴著頂鴨舌帽的男子從車上下來。
“新哥,車一會兒我幫您停到地下車庫去。”司機把行李箱的拉桿交到男子手中道。
“不用了。”
賀新搖了搖頭,又朝衣著有些單薄的司機道:“辛苦了小王,這天挺冷的,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天氣預報這兩天有冷空氣,不過相比雪過天晴的承德,京城這邊剛剛下過一場小雨之后,顯得更加陰冷。
“哎,新哥,那您明天要是用車,打我電話就行。”司機小王忙道。
“沒事,明天劇組那邊會有車來接我的,你還是去接紅姐吧。”賀新朝小王笑了笑,擺擺手道:“回見啊!”
“哎,新哥回見!”
這個小王是紅姐公司新招收的一個司機,據說是紅姐以前在京城工藝品廠上班時一個工友的兒子,小伙子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學車開過兩年的出租,后來當父母的心疼兒子辛苦,拉下老臉到曾經同事的公司給兒子謀了一份司機的工作。
小伙子雖然年輕,但畢竟在社會上摔打過兩年,棱角早已磨去,很有眼色,且八面玲瓏,關鍵是開車技術著實不錯。比如上車后原地掉頭,倒車后一把方向就把車掉了個兒,如果換成是賀新自己開,倒車前進,最起碼得調整兩次才能把車頭掉過來。
多說一句,之前的兩個多月的時間,賀老師除了刻苦學習之外,還終于拿到了駕照。這事說來也巧,離婚后的江姍帶著孩子從美國回來的,幸虧她還記得去年承諾過的事情,幫他介紹了一個熟識的駕校校長。
賀新一共就去了三次,考交規,小路考,大路考,技術還算勉強過得去,很順利的就拿到了駕照。
拿到駕照的那天,他還特地請江姍吃了頓飯。記得那天晚上可能是兩人都多喝了一點,一個訴說著自己的不幸,一個則作為合格的旁聽者小意安慰,面對曾經的白月光那楚楚動人的眼神,賀新差點就犯錯誤了。
可見哪怕心里就只想著一個人,但有時生理上的沖動真的需要極大的克制和忍耐。
拖著行李箱走到電梯口,這里的小高層都是一梯兩戶的設計,賀新按了電梯按鈕,就見電梯停在十二樓卻始終不下來,可能是頂樓的人家在運送什么東西,索性就提起行李箱走了旁邊的消防樓梯。
三樓,三零一。
一打開房門,迎面就是一股暖風襲來。賀新裝修房子的時候因為裝的是受熱面積大的地暖,所以一通暖氣,要遠比當初裝著暖氣片的團結湖的老房子暖和的多。
新房子搬過來已經有一段時間的,團結湖的老房子則作為工作室的臨時辦公地點。一開始他還有點擔心已經接下工作室CEO重擔的小豆丁會不滿意辦公場所,結果小豆丁過來一看,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很拽道:“沒事,一開始創業就是要發揮艱苦樸素的優良作風!阿里巴巴的那個外星人創業的時候也是在自己家的居民樓里,以后我就是咱們星皓工作室的蔡崇信!”
賀新進門后,把鑰匙隨手放進擺放在玄關臺面上的那個樣式古樸的青花瓷大碗中,又順手在臺面抹了一把,抬手一看,絲毫沒有灰塵。
自從簽了紅姐這個經紀人之后,在生活方面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來自紅姐的細致周到的服務。
比如要知道他要回家了,總會提前讓小時工把屋子收拾干凈。冬天的話提前打開水閥,把屋里的暖氣調到適中。
賀新換了鞋子,脫掉身上的大衣,摘下帽子、圍巾,走到廚房,打開冰箱門,果然上面的冷藏室有新鮮的蔬菜和水果,下面的冷凍室有分好的包裝的各種肉類。知道他這次拍戲都在京城,晚上基本都是回家住,紅姐給他準備的東西有點多。
之前的半個月他都在承德某個分局的大案隊體驗生活,吃住行每天都和那幫刑警在一起,毫無規律的生活讓他身心疲憊,尤其是他體驗生活的第一天就遇上了一件殺人的案子,他經歷了整個案件的偵破過程,最讓他緊張和興奮的是,經過市局特批后,他還曾跟隨警察一起出動參加了抓捕行動。
以前在影視劇中看到警察抓人,雖然劇情緊張,但最后警察都是會以強大的武力和攻心戰術無往不利。在拍《征服》的時候,他還曾親眼目睹了一整隊特務和武警手持鋼槍,以標準的戰術動作完成了對犯罪嫌疑人包圍的漂亮隊形。
但是當賀新真正穿上防彈衣躲在警察身后,盡管還不是在最前線,但當時他整個人緊張的感覺心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特別是在采取行動之前,有情報顯示犯罪嫌疑人很有可能手中持有武器,賀新更是兩腿發抖,直至抓捕成功,他的兩條腿居然還在不住的打顫。
回想起來都感覺到丟人,同時也深刻意識到干刑警這個行當的危險性。這種感覺絕不是坐在屋里頭拿著劇本靠想能夠想象得出來的。
地暖唯一的缺點大概就是太熱了,同樣暖氣調到中檔,在團結湖用暖氣片的時候還得穿著秋褲和毛衣,但在新房子里,賀新沖了個熱水澡之后直接就是大褲衩跟短袖,既舒適又好像不太適應,似乎少了點冬天的氣氛。
他躺在客廳那張寬大的沙發貴妃椅上,摸出手機先給小豆丁打了個電話,出去體驗生活,只能把自己狗兒子串串拜托給小豆丁。
“我現在沒空,麻煩您老人家自己跑一趟唄!”
賀新看看自己身上這副打扮,雖說走過去不到十分鐘,但他也懶得再換衣服出去吹冷風,便道:“那麻煩你幫忙再帶一天,我明天收工后過來領。”
“隨便你吧。沒事我掛了啊,拜拜!”
在小豆丁掛斷的電話的一剎那,賀新還在電話中清晰地聽到小豆丁跟串串說話的聲音:“小乖乖,那你狗爹不要你…”
他不由莞爾。
話說小豆丁能力真是不錯,自從她到任后,包括跟保利博納簽訂合作協議,到資金到位,然后跟博納方面派出的制片人和財務的接洽事宜,同時還要兼顧寧皓那邊的攢組、預算編制、人員配備等等都處理的井井有條。
而且她還幫工作室招聘了兩個剛剛大學畢業的小姑娘,一個財務,一個前臺兼打雜。起初,賀新有些搞不懂她為什么不招些有工作經驗的,結果小豆丁的回答是,剛剛走出校門的小姑娘就是一張白紙,雖說工作經驗不足,但是可塑強,容易培養,尤其適合工作室這種剛剛開始創業的企業。據說這兩個小姑娘,小豆丁打算把她們培養成未來的財務總監和CEO的助理。
掛了電話,賀新又忍不住看了看時間,現在還不到下午四點,日本時間比這兒要快一個小時,現在也不過才下午四點多,他琢磨著這時候女朋友應該還沒有收工,只得打開電視機,一邊調著臺一邊打發時間。
在體驗生活的這半個月時間里,他刻意屏蔽了跟外界的一切聯系,他已經有半個月沒有跟女朋友聯系過了。
更主要的是今天是女朋友二十四歲的生日。
想想兩年前,同樣是今天,他攜著喜獲金馬影帝之勢,突降東京給女朋友來了驚喜,也就是在那天晚上,他才得以一親芳澤,美夢成真。
而今天,都已經半個月沒有聯系過了,得手前和沒得手前的差別果然是大啊!
上次他是喜獲金馬,而今年的金馬獎還要再過四天,也就是十二月十三日才會在臺南的市立藝術中心舉行。
由于今年是金馬四十周年的大慶,主辦方想請四十位曾獲得過影帝影后的明星齊聚一堂,搞個震撼的儀式,共同慶祝金馬四十周年的生日。
作為第三十八屆的金馬影帝,賀新自然也收到了主辦方的請柬,但是他實在是分身乏術,《我非英雄》明天就要開機,他的戲份很重實在是不好請假,所以只能說抱歉了。
不過想到這次女朋友過生日又恰巧在日本拍戲,賀新不由笑了起來。原來這部因為《粉紅女郎》大火之后,跟風改編的朱德勇的另一部漫畫作品《雙響炮》當初開機前,得知這部戲的拍攝地是在日本美麗的富士山,女朋友那叫一個興奮。
還在電話里跟他憧憬自己不僅能飽覽富士山最絕美的風景,還能在山腳下的酒店里品嘗到最正宗的壽司。
結果當他們趕到富士山腳下的時候,一片荒蕪,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尼姑庵,而劇組在今后拍攝的這一個月的時間就在尼姑庵里下榻。
沒過幾天,女朋友就在電話里跟他哭訴,因為他們幾乎每一天都跟尼姑們一起吃齋飯,這對于一個吃貨來說是一件極其殘忍的事情。
賀新此時就是不知道今天他們劇組轉場了沒有,要不然她這個二十四歲的生日恐怕也得跟尼姑們一起過了。
按照《雙響炮》的拍攝計劃,在富士山腳下拍完主要戲份之后,就要轉場東京,然后是新加坡。
不得不說吳克波在投資制作電視劇方面還是比較舍得花錢和良心制作的,劇本上涉及的地方,幾乎都是實景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