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宗,你贏了。”
看著張閑的太極玄通,竟然把大日太陽化為己用,這應該就是沐道真前輩傳下的太極決。
張閑的傳承,就連武云瑤也以為是沐道真,雖然武云瑤并未見過太極決,但也知曉此術的傳聞。
一百多年前,長生天君化名沐道真入世,在太虛山一帶修行,太虛派有人見過此術,因而有了流傳,傳聞此術可以把對手的力量化為己用,借力打力,玄妙無比。
以前武云瑤和張閑一起修行論道,張閑教過武云瑤太極,不過那時候的境界尚淺,遠遠沒有如今這般玄妙,竟然連大日太陽也能借用。
武云瑤當然明白這大日太陽的威力,這乃是扒汣玄通的涅槃湮滅之力,她自己都只能放,不能收,但張閑借為己用,卻能維持著平衡運行,這其中的玄妙,連她也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武云瑤不知道,太極玄通只能借力,把攻擊化解為單純的力量,并非原封不動的借用招式攻擊。
但這看似原封不動的借用招式,其實暗含一個還原的過程,通曉對方的招式,順勢還原,所以就像原封不動的借為己用。
張閑把這顆大日太陽借為了己用,正是因為他看破了扒汣玄功,乃是昆侖教法的歸藏之術,順勢效仿,讓化解的力量還原成形。
只見張閑劍訣一抖,指尖一點強光大放,大日太陽化為一束光芒沖天而起,一剎穿破天空。
“轟隆!!!”
一聲雷霆炸開,九霄之上,雷光閃爍,雷聲震動整個天地,猶如一瞬把天捅破了,光芒射向了天外。
這是極而生電,大日太陽之力引動九霄雷霆。
“云瑤,你已經盡力了。”
張閑的語氣有些惆悵,氣氛沉默了,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
“哎…”
武云瑤再次嘆氣,也沒有多言什么,一步轉身,從天而降,落在真武殿前,目光看向了父親天俊王,跪在地上,向父親磕頭一拜,說道:
“父王,我已盡力了,從此之后,塵緣已斷,因果了結,皇族沒有了縉云清瑤,只有武云瑤,還望父王從今以后好自為之。”
話完,武云瑤又磕頭三拜,從此世俗牽絆,與她再無關系。
“清瑤…”
天俊王回過神來,看著女兒的模樣,語氣莫名的哽咽了,突然就像如遭雷擊,他剛才還想抓住女兒要挾張閑,但轉眼之間,女兒就與他拜別了。
似乎在這一刻,天俊王幡然醒悟,回顧自己的這一生,年少時勤學文武,成年時,加封太子王位,入朝理政,與二弟三弟爭奪權勢,后來又看透了權勢,潛心修行,終于修成天人。
今天一戰,二弟死了,皇叔縉云洪死了,還有諸多族人也死了,女兒也拜別了,從此遁入空門,不在是他的女兒了。
然而造成這一切的人,正是他為女兒定親的未婚夫,可是女兒未婚夫的父母,卻又是被他父皇設計謀害,而張氏一家,輔佐祖父廣帝登上大位,與叔公縉云拓并稱文武二賢。
這一切恩恩怨怨,突然讓天俊王覺得心力疲憊。
武云瑤三拜之后,站起身來,說道:“真武殿從此閉門,不再傳授俗家弟子,諸位若是打完了,還請速速離開,真武殿要搬山了。”
今天的結局,無論武云瑤輸贏如何,皆早有定數,真武殿已經失去了原本的意義,不再需要收徒了,而世人信奉仙道,也不再需要真武殿了。
天空上,張閑也無心再殺人了,一躍落地,說道:
“冤有頭,債有主,吾不愿多增殺伐,若你們要報仇,便來太上道,吾隨時恭候。”
“回去告訴縉云陽,退下皇帝大位,交出吳天璽,另選一人繼承九州王王位,從此九州王不得修道荒廢天下,若要修道,便退下王位,潛心修行。”
“若縉云陽不退位,下月十五,玉京城外,天書降旨,太上選君。”
話完,張閑不再多言。
天俊王反應過來,心力疲憊,默然無聲,也沒有多言什么,只是抬了抬手,眾人會意,立刻扶起重傷和死亡的族人,無不心生畏懼,誰也不敢多留,趕緊就離開了。
原本氣勢昂揚的皇族,自認為要稱霸天下,統一人仙鬼妖,雄心勃勃,此刻卻是畏懼而去,甚至連報仇的念頭都掀不起,徹底失去了銳氣。
天俊王又看了一眼女兒,取下了獸面頭盔,俊逸威嚴的面容,仿佛一下老了幾十歲:“清瑤…”
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該說什么,最終也只得嘆息一聲,說道:“我不是一個好父親,愧對了你。”
話完,天俊王戴上頭盔,轉身離去了。
片刻的功夫,演武場就安靜了下來,一直被大戰忽視了的孟江琳,念頭一動,收了仙寶八卦爐,來到張閑身邊,淡淡的冷哼了一聲:
“哼,我都還沒出手,這就跑了。”
張閑聞言,不由得苦笑,這丫頭也不是個省油的燈,他抬手一揮,地面打碎的青石重聚,碎石凝結,修補裂痕,轉眼就恢復如初。
“天宗,真武殿從此閉門,不在接待世俗訪客,你也請回吧。”
武云瑤說話了,已然了結最后的塵緣,遁入空門,持戒修行,以天道為業,對任何人與事,皆是一視同仁。
張閑忍不住嘆息,這是下逐客令了,他只得詢問道:
“不接待世俗訪客,我若了結完了世俗之事,跳出了世俗,可否再來拜訪?真武殿要搬山,不知搬去何處?”
武云瑤沒有回答,只說道:“緣法隨心,順其自然,若有緣,自會相見,若無緣,自會不見,無須太過執著。”
聽了這話,張閑心里忍不住惆悵,回想起了曾經與武云瑤一起喝酒論道,武云瑤也是這般的禪道語氣,但此時此刻,卻再難回到曾經了。
“罷了,罷了,一切隨緣。”
張閑開口一吐,飛出一個玉葫,說道:“這葫仙酒送你,你若不收下,那就當是我放在真武殿,今后有緣再來取回。”
這葫仙酒是他早就備好了,知道武云瑤不會收下,他只得放在了地面的青石上。
隨即,拂袖轉身,說走便走,帶著孟江琳一步踏出,凌空虛度,掠過天際,消失在了天邊。
看著張閑離去,又看著張閑留下的仙酒,武云瑤的心緒也終于陷入了惆悵,撫摸著胸口的衣襟,衣襟里是六龍玉璧,靈光已經平息。
曾祖的話,再次回響在武云瑤心里,此玉璧既有運程,亦有災劫,上古昆侖留下此玉,便是為了預示劫數,引導運程,克制邪魔,規避天地大劫。
張閑修習的玉華之體,與玉璧有感,力量乃是同源,同源可以相克,正好應了克制之言,預示著張閑就是引起這場天地大劫的人。
武云瑤沒有嘗試用玉璧去克制張閑,雖然同源可以相克,但同源也可以相輔,更何況只是一段上古時期的預言傳說,未必可信。
“沐前輩應該知曉此事,而沐前輩傳授了張閑,或許可以找沐前輩應征一番。”
武云瑤心里思量著,她已了結塵俗,以天道為業,此事關乎天地大劫,這便是天道之業。
圣人傳道,教化眾生,然而世人只在意圣人傳下的神通功法,卻沒人在意圣人為何要傳下神通功法。
因為茫茫宇宙,虛空無邊無際,眾生寄托于天地之間,圣人亦不例外,如果天地崩塌了,墜落宇宙虛空,圣人也將失去依托。
所以圣人要庇護天地安寧,維系天道平衡,這也是安定自己的脫身之地,圣人傳道,便是為了人多力量大,讓大家一起維系天地。
所以學習圣人之法,必須了結塵俗因果,秉持戒律,持戒修行,因為有了塵俗因果的牽絆,就會有私心,但圣人之法,不可私用,不可濫用,乃是維系天道所用。
武云瑤得了縉云拓的真傳,便是入了禪教,授領禪教教法的扒汣玄功,也授領了禪教教義的戒律。
然而了結塵俗,卻又有天業牽連,她的命數從小就與張閑牽連在一起,如今入了禪教,亦然如此。
“師妹,人已走遠,何必再躊躇。”
天武尊者上前說話了,語氣不由得感慨,事理的塵俗了結了,但心里的塵念,卻難以斬滅,如果真的都斬滅了,徹底無情無動,那就不是人,而是魔。
“佛有慈悲,禪有歡喜,前人留下的因果仇恨,卻牽連后人煩心,冤冤相報何時了,總得有人先放下,或是張玄機,或是師妹你。”
聽聞這話,武云瑤回過神來,這道理,她何嘗不明白,走上前去,拿起了地上的玉葫,說道:
“多謝師兄的開導,但愿他能得饒人處且饒人,否則我想放下也不可能了。”
“師兄,我們走吧,從此這世俗之中,再無真武殿。”
天武尊者點了點頭,手執印決,一股浩大的法力涌出,頓時天搖地動,大地龜裂,只見真武殿所在的整個山峰,緩緩上浮拔起。
天武尊者抬手一拋,九彩光暈乍現,袈裟的衣袖里,飛出一顆舍利佛珠,佛珠與天武尊者的氣息相合,浩大的法力共鳴,只見一尊白象法相顯現,寶相莊嚴,神圣無比。
這佛珠,正是大梵六寶之中最為厲害的法象舍利,乃是釋迦摩羅的坐騎得道所化,而天武尊者與法象舍利的相合,正是法象元靈的輪回轉世。
“收!”
天武尊者一聲輕喝,施展玄通須彌藏芥子,只見虛空扭曲,整座山峰收入一顆佛珠之中,佛珠的光芒一閃,一瞬劃過天空,消失在了天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