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仙樓,外層侍衛把守,內層道兵護法把守,樓里歌舞升平,談笑風生,晉云社宴會賓客,主要有三方人士。
第一方就是依附晉云社的權貴門閥,屬于晉云社的臣下。
另一方是從南州司天府來的執事,乃是玉清一脈的高人,練神返虛,洗髓抱丹,奉命來沛城監督獻寶的事兒。
另一方就是靈符道,以王仙人王觀主為首,左右弟子十數人。
沛城是靈符道的主要道場,上一任觀主被張閑殺了,誤認為兇手是秦子韻,周修誠追查無果,觀主之位空缺,這位王仙人就來接手,原本只有練神返虛的境界,年紀老邁,抱丹圓滿無望。
十年前,東渡天門,求得補髓仙丹,一直閉關苦修了好幾年,終于抱丹圓滿,辟谷脫胎,修成陰仙。
如今每月都獻寶,眾人一邊合力收刮,逼出那些私藏的傳家寶等等,一邊迫使那些山野村人去尋寶,采礦、采藥、尋靈木、捕蛇等等。
這一月入秋,天氣轉涼,動物逐漸冬眠,沛郡有一種白蛇,蛇油是養生調理的珍品,每年的這個時候,白蛇最肥,正是捕蛇的季節,并且這種白蛇劇毒無比,蛇毒也異常珍貴。
這次為了捕蛇,死了十來人,不過捕獲豐厚,獻上去必有重賞,或許還能得到仙丹賞賜。
朝廷現在也是公開煉丹,還把丹藥作為賞賜,很受眾人向往。
“諸位都辛苦了,來,干了這杯童女仙酒。”
晉云社端起酒杯,酒液腥紅,乃是用童女之血釀造,屬于仙道偏方,傳說可以延年益壽,保養青春,還能壯氣陽。
“多謝侯爺,請。”
眾人也舉起酒杯,相互請喝,一飲而盡,皆是感慨這童女酒的美味。
晉云社的臣下和靈符道眾人都習慣了這酒,司天府來的執事卻是皺起眉頭,雖然早就見慣了這一帶的作風,也樂于一起收刮寶物,但對這吃人喝血的偏方,還是有些抵觸。
見執事幾人不喝,晉云社大笑一聲,說道:“來人啊,給執事大人換一杯。”
伺候筵席的侍女趕緊上前,給執事幾人換了酒,執事端起酒,正要喝了,但在這時,正看看見樓臺前的屋頂上,一道人影掠過。
“嗯?是什么人?”
執事當即一聲冷喝,在場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人身穿素衣道袍,背束長劍,赤腳踏空,身形輕柔如飛,從對面二三十丈外的屋頂掠過,一步踏上登仙樓,站在了陽臺上,不急不緩的走進來。
眾人這才看清了張閑的模樣,身形魁梧高大,長發青黑,面若少年,氣宇文秀傲然,仙風道骨。
‘這是哪來的仙人?’眾人心里皆是這樣想著,這少年絕非凡人。
王仙人的道行最高,也最為見多識廣,一眼看出了玄機,心里一驚,暗道這少年好生古怪,氣息全無,連呼吸都沒有,像個死人傀儡似的,卻又沒有任何死氣,反而生機自然,靈氣清秀,猶如天人下凡。
王仙人趕緊起身上前,手執印決行了一禮,說道:“貧道乃是靈符道的王延之,敢問小友是哪一派的道友,如何稱呼?”
張閑淡然一笑,淡淡的說道:“說出吾名,怕你害怕,還是不說為好。”
“這…”王仙人的語氣遲疑了,這年輕人好大的語氣,但一時間也拿不準這是哪路神仙。
在場的其余人見狀,則是面面相覷,面對這些神仙人物,他們可不敢招罪。
至于那位司天府的執事,此刻也是心里猜疑,這年輕人的氣象不凡,絕非一般鬼仙,并且一步就從對面的屋頂飛過來,足足有二三十丈之遠,這道行修為厲害,像是修習天人道法的先天高手!
不過執事的修為只有練神返虛,初窺抱丹,奉命來監督獻寶,靈符道和晉云社才是這里的正主兒,無需他去搭話。
“哈哈哈!”
晉云社倒是大笑了一聲,身為皇族的嫡系子弟,心氣還是很狂傲,結交的神仙也多了,不管是哪路神仙都不怕,上前說道:
“仙人不肯通名,這也無妨,來人啊,賜仙酒。”
兩個侍女小心的上前,倒了一杯童女仙酒,恭敬的送到張閑面前。
張閑看了一眼,面對這吃人喝血的事兒,他也不怒了,也不給自己打正派的旗號了,一切都是這般的平靜無波,只是心里嘆息,憐憫那些無辜之人。
其實玄天王對他的影響挺深,他服食舍利,修練饕餮玄通,吞了上清府眾人,本質也算是吃人喝血吧。
不過在場這些人,似乎還沒意識到死期已至。
“聽聞縉云拓太上忘情,大道無為,不是威脅六道秩序之事,便不會出手,然而忘情不是無情,只是憐憫眾生,卻又無可奈何。”
張閑一邊說著莫名其妙的話,一邊端起血酒,緩緩倒下,血酒沒有灑在地上,而是在空中凝結成冰霜,冰霜再凝結成雪花,飛在空中,樓里的燭光明亮,折射出血紅凄美的光彩。
“喔…”
眾人見到這一幕,頓時一陣驚呼,無不睜大了眼睛看著。
這一手玄妙的法術,一般可見不到,因為陰鬼法術都是幻象,即便鬼仙驅物,也不會有這一層凝結冰霜雪花的變化。
雖然沒聽懂張閑說的什么意思,但這派頭,似乎是來獻技的。
除了獻寶獻書,奇人異士的獻技,這也是一大熱門。
然而在場眾人不懂道行,只有司天府執事和王仙人看出了一點玄妙,但也沒看出太多,并且施術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波動,兩人心想,這是什么奇術?
“小友,敢問師承何方?”王仙人詢問道。
張閑沒有答話,只是說道:“以血為引,血靈相通,這血里有怨念,諸位剛才喝了血酒,只怕有些不妥。”
“哈哈,仙人所言不妥,不知哪里不妥,還請仙人指教。”
晉云社笑著說道,聽這語氣,確實像來獻技,故意夸大其詞,想在眾人面前賣弄一番,晉云社也是見多了這樣的人物。
張閑也淡然一笑,說道:“怨念會索命,不是不報,只是時候未到,不過現在,時候到了。”
眾人一聽這話,不由得臉色一冷,這道人是故意戲弄他們。
但不等眾人反應,只覺得肚子里一陣劇痛傳來,仿佛有鬼怪在肚子里翻騰,眾人嚇得大驚,痛得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哀嚎抽搐。
晉云社也是臉色大變,肚子里絞痛翻騰,嚇得連連后退,摔倒在地,慘叫掙扎,強撐著大吼:
“來人…快來人,快殺了這…妖道…”
喊聲傳開,但外面卻沒任何回應,就像沒聽見似的,而里面的侍女和侍衛,也全部愣愣的站在原地發呆,一動不動,像被定住了。
靈符道等人,也全部痛得倒地,只有王仙人還站著,但也是臉色蒼白,額頭直冒冷汗,強提法力壓制體內的異動,但根本壓制不住,只覺得肚子里有一把利劍攪動。
“王仙人,快…就我…”
晉云社哀嚎求救,王仙人卻沒妄動,一邊壓制著劇痛,元神運行,阻斷身體的痛覺念頭,一邊死死的盯著張閑,心里驚恐萬分,此人的道行詭異至極,竟然在他眼皮底下,把整個登仙樓都控制了。
“你是何方妖人,膽敢在此造次,膽敢謀害安居侯,對皇家不敬。”
王仙人大聲冷喝,抬出了皇族做擋箭牌,心念轉得飛快,寄神虛空,向總壇的太師叔求救。
“說出吾名,怕你害怕,這句話還要吾重復第三遍么?”
張閑平淡的語氣,確實沒假,若是說出張玄機之名,估計靈符道就嚇跑了,他懶得一個一個的追殺。
“吾給你們一個痛苦,回去告訴靈符道眾人,吾明日就來你們總壇一游。”
話落音,張閑念頭一動,靈符道眾人體內的血酒,凝結成利劍上竄,一陣哀嚎,全數斃命,鮮血飛濺,化為鮮紅的雪花飄舞。
王仙人的尸體倒下,堂堂一位鬼仙,連還手之力都沒,就像普通凡人一樣被擊殺了,
王仙人的元神尸解出竅,根本不敢停留,直接遁空逃走,返回總壇報信。
張閑看了一眼元神逃走的方向,饒有興趣的笑了笑,真以為他明天才去靈符道總壇的么?
收回目光,看向了晉云社和堂上眾人,晉云社嚇得在地上掙扎爬動,向一旁的司天府幾人求救,哀嚎著大呼:“執事大人,救…救我…”
執事沒敢搭話,一臉的凝重,絲毫不敢妄動。
雖然他剛才沒喝血酒,但王仙人好歹也是一位鬼仙,竟然就這樣輕易被殺,并且整個登仙樓被控制,這等手段,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
不過表面不動神色,心里念頭卻是傳信求救,通報南州司天府的掌司。
晉云社見執事不出手,眼神大恨,只得看向張閑,忍著劇痛大喊:
“妖人…你敢謀害…本侯,我父王是…先天上層,他在本侯身上…留…留有真武拳意,本侯身上…還有皇族…宗人府的皇印,你敢殺本侯,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