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諸侯都是世家大族,子孫眾多,親情淡薄,何仕芳的這一代人已經開始掌握何家大權,不過何家也有自己爭斗,何仕芳只是何家的幾個嫡子之一,上面主事的,乃是何仕芳的大伯,人稱何國丈,也就是麗貴妃的父親。
何國丈膝下沒有兒子,只有女兒,何家爵位的下一任繼承權,順延到何國丈的幾個兄弟,但這幾個兄弟跟何國丈的年齡都差不多,都要老了,再順延就到了幾個兄弟的嫡子。
何仕芳就是最有希望的嫡子之一,雖然何仕芳不喜歡大夫人,也不喜歡這個大兒子,早就有廢長立幼之心,但為了得到大夫人這一邊的娘家支持,一直維持著關系。
為了救這個兒子,何仕芳把祖傳的太歲都拿了出來,但在何仕芳心里,其實根本不關心這個兒子的死活,拿出太歲來求醫,僅僅是表明一個態度。
并且何仕芳心里也另有算計,繡公主被陽帝下旨責罰,何家在朝堂上勢利,想要挽回這局勢,只能想方設法的討好陽帝。
正所謂投其所好,陽帝信奉方仙,若能尋訪到奇人異士,引薦給陽帝,必然能得到陽帝的嘉獎,讓各方勢力都看到,陽帝還是在意他們何家。
雖然何家也招攬了不少奇人異士,例如元陽子,但何家心里明白,這些只是旁門左道,上不得臺面,只能私下里用一下。
何仕芳拿出太歲,放出求醫的話,也是拋磚引玉,為了尋訪高人。
如今高人登門拜訪,并且聽了這高人的玄通,隨手就招出了土地神,這可謂是玄乎其玄,還隨意的比劃一下,就徹底鎮壓了妖物,道行遠在吳仙人之上。
最重要的是,這位高人已經一甲子高齡,卻如同十六七歲的少年郎,這長生不老之術,正是陽帝一直尋求的仙道,若能引薦給陽帝,必然是一件大功。
不過何仕芳詢問這位高人的具體樣貌,妻妾等人卻回答不上,似乎都沒記住高人是什么模樣,不知不覺就忽略了。
這讓何仕芳大為惱怒,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都記不住,還好五天之后,高人還會再來。
為了結交高人,何仕芳差人回中州,日夜兼程,要把拿出收藏的奇珍異寶,一定要留住高人。
并且為了保密消息,以防被有心人壞了大事,何仕芳給在場之人都下了禁口令,誰敢外傳此事,夷平三族。
然而何府忙著搜羅天材地寶,妾室二夫人卻是心里明白,她知道這仙人有問題,不讓另有所圖,但此人的道行厲害,似乎還看出了她在幕后搗鬼,那個似笑非笑的眼神,讓二夫人心里不安。
可是對方沒有私下找她,也沒有任何威脅的要求,但越是這樣,二夫人越覺得不安,只得差人去找她的兒子,也就是何府的三公子,讓其做好準備,萬一出了什么事兒,只得動武了。
三公子住在金龍幫,年紀輕輕的,卻被何仕芳給予了重權,掌管何府私下招募的兵丁。
二夫人回到房里,小心的找出一道符箓,點燃后傳信給元陽子。
上個月,元陽子的行事也非常謹慎,布置好狐妖娘娘的葬法,立馬就離開了曲城,只留下符紙傳信。
然而二夫人不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虛空之中,一雙鬼神的眼睛,猶如天上的神明,一直窺看著這一切。
張閑離開何府后,會了客棧休息,但一氣化三清,人回了客棧,陰神卻在何府,算定了二夫人回找元陽子。
他的陰神念頭一直注視著,不過見到二夫人燒符紙,他卻疑惑了一下,這只是一道普通符箓,沒有神意念頭,沒有靈光。
也就是說,這符箓是假的,只是一張普通符紙。
“這是怎么回事?一張普通符紙,故意糊弄這小妾,難不成這元陽子已經跑了?”
他不由得愣然,這元陽子,顯然是跑路了,看來這個元陽子的道行,遠在元成子之上,必然精通避禍之術。
修習奇門道術,講究命理運程,預測禍福兇吉,知險而避。
元成子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被安排死了,卻全然不自知,不過沒等到何家動手,就被張閑反殺了,道行很淺薄,被重瞳的目力就看透了。
然而元陽子的道行,顯然比元成子更高,并且早就看透了這其中的厲害。
他們這一行,本就招人忌憚,特別是與公侯權貴來往,風水墓葬、解讀命理、幕后殺人等等,皆是機密之事,必然遭到滅口。
方仙各派能一直屹立不動,就是從來不參與這些事兒,一般都不會私下結交錢貴,只為司天監辦事,屬于朝廷的公職,忌諱有私交。
元陽子在何家撈了一把,禍亂了一番大族世家的后院,還與何仕芳的妾室有染,陰陽牽連,采納氣運,但這次牽扯進了何仕芳的長幼之爭,元陽子很明白,此事辦成了,大夫人倒臺了,妾室上位,何府必有一番動亂,涉入其中必遭牽連。
所以這次借故回家祭祖,見好就收,直接一走了之,等何府反應過來,元陽子早已遠遁江湖,而這次的收獲,足夠揮霍好幾年,安心修練,逍遙自在,幾年之后再出來撈一把。
正所謂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元陽子可謂是深得其中道理。
不得不說,元陽子是個真正的老江湖,行事非常謹慎,也算是避開了這一劫。
“看來這個天機門,也很不簡單,若有機會一定要找出來,窺看一番天機門的道法。”
張閑心里自語,對這個天機門來了興趣,不過元陽子已經跑路,這二夫人自以為是,被騙財騙色,卻還不自知。
不過從命理運數來說,何家也是氣數將盡,父不慈,兒不仁,后院荒亂,邪人作妖,盜取氣運,再加上朝堂失利,可謂是內憂外患,烏煙瘴氣。
當然,如今又遇上了他,這何家是大難臨頭。
他念頭一動,回到何府的主宅,監視著何府的一舉一動,收集天材地寶,以防出了什么岔子。
他也是老江湖了,行事非常謹慎。
轉眼就是幾天過去了,何府準備好了大量的天材地寶,然而俗話說,人算不如天算,張閑也不知道,如今這曲城還有一個變數。
一家客棧里,一位仙風道骨的老者,穿著錦帛道袍,頭戴玉簪,背負劍袋,手持一把金拂塵,須發皆白,肌膚卻紅潤如嬰兒,猶如道書里描述的童顏鶴發。
這老道人,儼然就是顧應天。
顧應天親自來曲城找古心覺,但古心覺不在司天府,也沒人知道古心覺的行蹤,顧應天有些等不住了。
古心覺的行蹤難測,誰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或許在哪閉關,三五幾月才會現身,顧應天只得作罷。
然而陰箓派被滅了,原本幸存了兩人,還被顧應天自己弄了一個,剩下一個觀主,如今正在收拾洛山郡的道觀,但被這小輩盯上了,必然還會再來殺人。
可是顧應天心里,卻另有一番考慮。
轉世之后,超脫了生死,顧應天的心境變化,對顧家的情感就淡薄了,只把顧家當成一個工具,如今這工具損壞了,根本沒心思再好好的經營。
因為經營一個門派,培養小輩、指點道法、暗中庇護等等,太耗費心力和時間了,在缺乏情感的前提下,自然就沒興趣了。
這也是轉世的真我改變了,顧應天已經不是前世的顧應天,沒把顧家當人看。
不過顧應天的修行,以及練尸,需要大量的財力和天材地寶,工具沒有了,但顧應天的敕封還在,與司天監講和了,也算是正道中人。
作為正道中人,來錢最快的方式,當然就是結交豪門權貴。
說白了,顧應天也是想撈一把大的,簡單直接,懶得再經營勢力了。
其實陽仙境界的存在,無一不是一方人物,高高在上,就算陽帝見了,也得以禮相待,根本不屑在這些凡俗權貴面前裝腔作勢。
但顧應天也是無奈,轉世之后,沒有勢力根基,重建了陰箓派,還被張閑霍霍了,現在沒心思再搞經營,只得設局撈一把大的。
顧應天查探了一番,找了幾個郡城的大戶世家入夢,當然也得知了何府求醫的事兒,顧應天心里一算計,目標就盯上了何府。
第四天了,何府準備的天材地寶都陸續收來了,去中州的人也趕回來了,一箱一箱的寶材存入在倉庫。
何仕芳挑選精銳侍衛,寸步不離的看守,明天就是那位太上仙人來訪的日期。
何仕芳心里也想著,做好了準備,只要留住這位仙人,何家就能扭轉局勢,而這位仙人是他訪到的,他的功勞最大,何家的繼承權也該是他的,他就不必顧忌這心狠手辣的正妻,可以廢了這母子倆。
但何仕芳不知道,這位仙人乃是何家的大仇之人。
張閑一直在暗中窺視,見到倉庫里的天材地寶,他也懶得明天裝腔作勢,今晚就直接動手。
為了回避引起曲城的隱士高手注意,他沒有直接用陰神搬運,法術的波動太大,而是出了客棧,步行到何府,潛入進去,施展隱身術,一動不動藏在陰暗處。
夜深了,何府安靜了下來,張閑準備動手了,但正巧就在這時,只覺得一陣陽風掠過,正是顧應天的陽神來了,想要摸清何府的情況。
“嗯?這氣機,怎么像是陽仙?”
張閑驚訝了一下,目光一凝,眼有重瞳,一眼就認出了陽仙,不由得一驚:“這是顧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