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閣山派的出師弟子就如此厲害,那么整個閣山派是何等的存在?但這樣的存在,卻接受朝廷敕封,也意味著聽從朝廷的號令。”
“而朝廷設立的司天監,掌管著天下方仙,手握生殺大權,地位還在閣山派之上,那么這又是何等的存在?”
“難怪父親躲無可躲,因為天下方仙,皆受朝廷節制,這并非虛言。”
他思緒至此,卻感到深深的可怕,原本以為遠走江湖,求仙問道,便可以逍遙自在,但現在才明白,仙道也在朝廷的管轄之內。
“今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他自言自語的告誡自己,這次遇上丹陽子,也算是吃一塹長一智,江湖兇險,仙道無常,絕不能再像今天這樣,自以為有點道行就得意忘形,這江湖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更何況這江湖之上,還有朝廷高高在上。
收起思緒,繼續動身,往渝楠郡的方向去了,如果他迷路的方向沒錯,今天下午就能進入渝楠郡的壇縣。
然而張閑不知道,另一邊,陳護法與丹陽子兩人,離開陳六家后,找了一個隱蔽的地方,丹陽子席地而坐,平心靜氣,吐納調息,閉目養神,陳護法守在一旁,警惕著一切動靜。
良久,丹陽子休息夠了,精神恢復了過來,這才睜開眼。
陳護法見狀,連忙詢問:“洪兄,剛才發生什么事了,怎么連符寶也壞了?”
“該死,一定是那個小兔崽子!”
丹陽子狠狠的說道,拿出玉牌符寶,符寶上一條裂痕,已經失去了法力,丹陽子忍不住一臉的殺氣:“一定是那個小兔崽子進屋的時候,暗中使了什么手腳,老夫我行走江湖多年,今天算是水溝里翻船了。”
“洪兄,什么小兔崽子,能讓你也失手了?”
陳護越發的疑惑,他還以為是李玄玉追查來了,否則什么人能讓丹陽子敗得這么慘,連符寶都被破了。
“先前有一個小子,自稱昆侖山逍遙子,也不知是那條道上的人,突然冒出來…”
丹陽子把先前的事情說了一遍,施術需要媒介,認定是張閑進屋的時候使了手腳,假意認慫退走,其實是趁他不備,暗中施術搗亂。
聽到這來龍去脈,陳護法也皺起了眉頭:“我們這一路上,沒招惹什么人物吧,更何況對方只是一個年輕人,怎會有如此厲害的道行,連符寶也被破了?”
“我不清楚。”丹陽子冷靜下來,仔細想了想,說道:“這小子應該只是一個徒弟,背后一定還有個老家伙,這老家伙指使一個青頭愣出來,自己卻在暗中施術。”
“嗯,應該是這樣。”陳護法點了點頭,這小子的行事,確實是個青頭愣,也認為此事的背后另有其人。
方仙術士出來行走,帶個徒弟或護法什么的,這是很正常的事兒。
“洪兄,你可看出對方的來路,使的是哪一派的法術?”
“這個嘛…”丹陽子仔細的想了想,說道:“對方使的是陰魂術,有點像陰陽家的手法,咒語里帶著巫謠的音符。”
陰魂術的流傳很廣,各門各派都會一點,一向被視為旁門左道,但在諸多陰魂術之中,有一派正宗,稱為陰陽家。
宗、派、幫、家等等,皆是有區別的,并非亂稱。
“家”是講究事物的真諦,例如仙家,研習修行的真諦,法術從何而來,如何施展,其根源是什么,歸納總結,尋找規律,方仙修練的具體境界和大多典籍,都是仙家們這樣創出來的,而不是迷信鬼神亂力。
陰陽家就是研習天地陰陽的真諦,陰魂術源于古巫,返歸其根源,自然就有巫謠的特征。
當然,張閑自己也不知道,他學的不是普通法術,而是陰陽家,所以他看的道書觀點,認為法術是人體的玄妙,不是鬼神亂力,而也正因如此,這些陰魂術,在他父親的道書里有詳細記載,這也算是得了他父親的傳承。
丹陽子又說道:“當年陰陽家的掌門病逝,陰陽家被朝廷剿滅,無一幸免,陰陽秘錄也被燒毀了,不可能還有這樣的高手,也不知此人是何方神圣。”
“洪兄,說到陰陽家,我倒是想起一事。”陳護法說道,“前些天,文國公府鬧邪,那位少國公中邪了,隨后就失蹤了,莫非與此事有關?”
陰陽家的掌門就是上一任文國公,也就是張閑的父親張耳。
丹陽子和陳護法來這一帶作案,路過渝楠郡,聽說了張閑的事兒,張閑即將與清瑤郡主成親,卻毫無征兆的神秘失蹤,朝廷已經頒布公文尋找,傳遍各州郡,而在張閑失蹤前,鬧過中邪,此事傳得玄乎其玄。
“莫非是陰陽家隱藏的高手?”
丹陽子反應過來,立刻想到了這種可能:“若是陰陽家隱藏的高手,帶走了那位少國公,正好從這一帶的偏僻山野逃走,躲避朝廷的追查,正好遇上我們。”
“嗯,很有可能是這樣。”陳護法點了點頭,“不過那位少國公,乃是一個先天不全的低能兒,帶他走有什么用?”
丹陽子說道:“陰陽家研習古巫,古巫皆擅長巫醫,或許有秘法醫治。”
“這不可能吧。”陳護法一言否定了,“當年連掌門張耳都醫治不了,陰陽家還有比張耳更厲害的人物?并且此事有疑點,如果陰陽家真有隱藏的高手,當年被滅,為何沒出手相救?而此事過去了十幾年,為何現在又出現了?”
“罷了,這些事兒,不是我們所能知曉,我們趕緊離開此地,一旦村人報了官,李玄玉必然追查到我們的下落,還是趕去壇縣,向清絕仙君匯報此事。”
丹陽子說著,起身就走了,陳護法也沒再多言,緊隨其后,前往壇縣。
下午,張閑經過幾個村落,沿途尋問了一下道路,果然方向沒錯,進入了壇縣的地界。
這一帶地處偏僻,屬于山區,交通不便,不過這縣城,卻是很熱鬧,他走上進城的管道,就遇上一隊挑幫。
幫,顧名思義,一幫人。
這隊挑幫還算挺大,足有三四十人,男女都有,男的全是壯年漢,一人挑一個擔子,這擔子得有兩百多斤重,全是下鄉收來的各種貨物,身上還都帶著武器。
女的擔子較輕,挑幫很勞累,下鄉收貨要走很遠,一來一回得還幾天,全靠體力挑擔子,風餐露宿,女的主要負責生活。
這會兒,挑幫正在路邊喝水歇氣,張閑老遠就吆喝了一聲:“各位大哥,請問這方向是去縣城么?”
聽到吆喝聲,挑幫眾人一看,只見是一個裝束邋遢的年輕人,立刻有幾分警惕。
在外行走,最怕遇到這種突然冒出一個人搭話,弄不好就是強盜土匪的托兒,挑幫里一個中年漢子站了出來,這挑幫的領頭人。
張閑打量了一眼,這漢子的身形壯碩,走路步伐硬朗,有明顯的當過兵的訓練,應該是退伍的老兵。
并且他注意到,這漢子的雙臂較粗,顯然是專門練過石鎖,為了演武堂的考核,但練法不對,沒有練到家,力氣只練在了手臂上,沒有練到全身,最多就是下三品。
練石鎖并非單純的練臂力,而是通過石鎖的重量,對全身施壓,磨練全身的筋骨、肌肉、呼吸、內府等等,人體的十三個部位,皆要練到,如此才能循序漸進,這也是十三真武的訣竅。
“見過這位大哥,貧道逍遙子,下山云游修行,有禮了。”張閑手執印決,行了一個道禮,表明自己的身份。
“呦!這位小兄弟是道長啊!”中年漢子詫異了一下,連忙拱手行禮,其余人聞言,也放松了幾分警惕,拱手行禮。
如今皇帝信道,大興敕封,各種神仙法術傳得玄乎其玄,方仙術士很受敬畏。
“各位施主不必多禮,請問這方向是去縣城么?”張閑詢問。
“對的,是去縣城。”中年漢子連忙點頭,又小心的說道:“道長,你是不是來收僵尸的?聽說城里鬧僵尸,嚇人得很。”
“呃…僵尸?”張閑一愣,立刻想到了丹陽子,不過丹陽子在鄉下練尸,怎么這城里也鬧僵尸,莫非還有同伙?
“道長,你不知道鬧僵尸的事兒啊?”見張閑的表情,中年人倒是很健談,說道:“我們在鄉下收貨,就聽說城里有僵尸,那僵尸一跳一跳的,滿口獠牙,還要吃人,邪乎得很。”
“是啊,聽說僵尸的獠牙有一尺長,還有…”
“村里人還說,那僵尸是從劉員外家的祖墳里爬出來的,還咬死了好幾人…”
“聽說是劉員外前年死的那個大兒子,那可是個惡霸,當初欺男霸女,死了便成僵尸,這是老天爺的報應啊…”
一提起這事兒,眾人的來勁了,七嘴八舌的說著。
張閑反應了過來,不由得明白,應該是眾人聽了些謠傳,越傳越玄乎,具體是什么情況,這就不知道了。
他試探的問道:“各位施主,城里鬧僵尸了,你們怎么還往城里去,不怕僵尸吃人么?”
“哈哈,這有啥怕的。”中年漢子笑了笑,語氣很是好奇,“咱們這到處做買賣,聽說的怪事兒多了,但還從來沒見過真的,正好去湊個熱鬧,聽說城里請道長來收僵尸,今晚就開壇做法,看熱鬧的人可多著呢。”
聽到這話,眾人也是好奇,這趕著回城,就為了湊個熱鬧,都想看看這僵尸是個啥模樣。
“…”張閑有些無語,不過仔細一想,他忍不住苦笑,平心而論,他也很好奇這僵尸是啥模樣,也想去湊熱鬧。
“這位施主,可否給我講講,這鬧僵尸的事兒,是怎么鬧起來的?”他來興趣了,先打聽一番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