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說話的聲音,堂叔張嚴走了過來,見兩個小輩取笑張閑,不由得一臉嚴肅,眼神瞪了一眼,兩個年輕人就像耗子見了貓,趕緊老實了。
“哎…”
堂叔張嚴略微嘆了嘆氣,當年老爺子是何等的才智超群,與武圣縉云拓齊名,并稱大運王朝的文武二賢,而老爺子的兒子,也就是張閑的爹,十三歲就金榜題名,可是到了張閑這一代,卻是個傻子。
見張閑跨不過門檻,堂叔張嚴趕緊上前,扶著張閑過去。
張閑的爺爺父親皆是仁人君子,廣施恩德,德行至誠,在朝在野都極有聲望,張氏也才有如今的榮華富貴,張氏族人之中,略微年長的,都很擁戴他爺爺父親,對他還算不錯,否則他一個傻子,不可能坐穩這國公之位,只是這些年輕人,根本不記得前輩人的恩德。
“呵…呵呵…謝謝謝…謝謝…嚴,嚴嚴叔…”張閑一臉傻笑的道謝。
嚴叔點來點頭,看了一眼門外,說道:“逍遙,你走穩了,小心摔著,劉伯去哪兒了?小穎,小田,快來扶著逍遙。”
“是。”門外張閑的兩個侍女,聽到喚聲,趕緊過來扶著張逍遙。
文人都喜歡取字號,張閑姓張,名閑,字逍遙,父親是希望他做個閑人,逍遙自在,遠離這些勾心斗角,族內長輩都叫他逍遙。
“劉伯去哪了?”嚴叔詢問侍女。
“回稟大人,剛才有人急報,說是新買的戰馬被山賊搶了,讓劉伯帶人去剿賊。”小穎說道。
大運王朝沿用了前朝制度,親王、公爵、諸侯,都有自己的封地和侍衛,不過受前朝諸侯動亂的影響,侍衛軍的數量嚴格控制,親王為三千,公爵為兩千,諸侯為一千。
國公府的封地就是這文賢郡,府里原本是兩千侍衛,但這幾年皇帝昏庸,已經三年不上朝,國政皆由幾個皇子把持,朝堂上明爭暗斗,各地諸侯也不安太平,他們這國公府也不逞落后,明面上是兩千侍衛,私下里的“家丁”已經擴充過萬,戰馬數千匹,錢糧充裕,兵甲囤積,可謂是名副其實的一方公侯。
“你們先扶著逍遙回去。”嚴叔點了點頭,也沒多問,這幾年有些亂,江湖草莽猖獗,連國公府的東西也敢搶,真是活到頭了。
兩侍女應了一聲,扶著張閑回去了。
作為國公爵位的繼承人,他當然有侍衛和侍女。
劉伯是文國公府的侍衛統領,演武堂的上三品高手,曾經是皇城的禁軍校尉,因麗貴妃的娘家人喝醉酒,在皇城里撒酒瘋,抓捕時,被劉伯失手打死了,與麗貴妃結怨,后來被陷害,得他父親說情,才保住了性命,隨后為國公府效力。
劉伯為人豪爽,重義氣,忠誠耿直,父親去世時,安排劉伯照顧他。
至于這兩個侍女,她們是繡夫人安排的,這些年來,繡夫人表現出的賢良淑德,得到了府內信任,逐漸掌握大權,他身邊的原班人員,除了劉伯,其余人都被替換了,他就如同一只籠中鳥。
如果他不一個低能兒,早就被繡夫人害死了。
小穎和小田扶著他,走過亭臺樓閣,兩女的眼神卻是東張西望,見四周沒人,劉伯也被支走了,兩女交換了一個眼神,小穎故意伸出腳,張閑被一下絆倒,身子前傾,小穎連忙扶住張閑。
小田在后面,也一把扶住他,一手摸到他的頭,用力一拽,扯下幾根頭發。
“啊…”
張閑一聲驚叫,差點摔下,又感覺腦后一痛,本能的回頭看,小田連忙說道:“少公國,你慢點了,小心摔著。”
“呵…呵呵…”
他傻呵呵的笑,有意裝傻,心里卻是警惕,這兩個小丫頭居然敢整他,但故意絆他,扯他頭發,這是想做什么?
就在這時,附近的人聽到驚叫,立刻過來查看,這國公府里,隨處都是人,想要下手做事是不可能的。
小穎小田見到來人,早就準備好了說詞,連忙道:“沒事兒,剛才是少國公喊了一聲。”
“呵…呵呵…”張閑很是配合的傻笑,他只是身體行動不方便,并不是真傻,但他一直裝傻,故意行為反常,才騙過了所有人,否則他的墳頭草都有一丈高了。
見到是少國公犯傻,來人也沒在意,都習以為常了,各自忙事兒去。
小穎小田對視了一眼,臉上得逞的笑意,扶著張閑回到居住的小院,休息了一會兒,一個侍女來傳話,夫人準好晚飯,請少國公用膳。
繡夫人是出了名的賢良淑德,對待張閑就像親兒子,每天吃飯都一起。
小穎小田扶著他去用膳房,正堂上,一個穿著綾羅宮裝的婦人,容貌才三十左右的風韻模樣,頭戴金釵鳳冠,雍容華貴,氣質端莊,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讓人看一眼就知道是王公貴族的大家閨秀,這婦人正是如今文國公府掌權的繡夫人。
繡夫人的旁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身穿錦帛華服,頭束玉簪,臉上似笑非笑,眼神倨傲,趾高氣揚,展示著王公子弟的玩世不恭,似乎誰都不放在眼里,這人就是繡夫人生的兒子,文國公府的二公子,名曰張景,字盛文。
“呵呵…呵呵呵…,二…二二二…二娘好,景…景景…景弟…”
張閑一臉樂呵傻笑,呲牙咧嘴的問好,話還沒說話,張景就一臉厭惡,很是不耐煩的小聲嘀咕著:“娘親,開飯了開飯了,每天都等這個傻子,我早餓了。”
說著,張景就端起碗開動了,戲謔的憋了一眼張閑,這小傻子的死期不遠了。
“盛文,不得無禮。”繡夫人喝斥了一聲,但心里寵著兒子,也僅僅是喝斥一聲做個面子,張景也習以為常了,繼續吃飯了。
“呵…呵呵呵…”張閑則是一臉的傻呵呵,不管什么事,他都裝作傻笑。
“逍遙,過來吃飯了。”繡夫人溫和的微笑,就像一個賢妻良母,抬了抬手,讓小穎小田扶張閑過來入坐,眼神卻是示意了一眼。
小穎小田微笑點頭,事情已經辦好了,扶著張閑坐下,順手把一小搓頭發交給夫人。
因為長期都把張閑視為傻子,這些小動作也沒個顧忌,完全被張閑看見了,他心里立馬一緊,小穎小田故意絆他,扯他頭發,原來是這位二娘的指使,但要他頭發做什么?
這毒婦想干嘛?還有剛才張景的眼神,分明是不懷好意,而劉伯正好外出辦事了,顯然是被有意支走…他心里疑惑,莫名一股危機感。
“逍遙,來吃飯了。”繡夫人給張閑夾菜,臉上的微笑更深了。
她苦心經營了這多年,現在的時機已經成熟,而小傻子的婚約就快到了,一旦聯姻,太子就有借口插手文國公府的事務,更何況讓小傻子與青瑤郡主結婚,若是有了后,她的一切經營都白費了,所以小傻子必須死。
但小傻子不能死得太明顯,必然是毫無痕跡的死,否則追查起來,又得麻煩一番。
“呵…呵呵呵…”
張閑傻呵呵的吃飯,嘴不靈活,吃飯都得讓人喂,但看著繡夫人臉上的笑意,他心里的危機感更強了,這毒婦一定是要對他下手了。
吃完飯,小穎小田扶著張閑回去了。
二公子張景還年輕,沒有正式理事,白天在學堂呆了一整天,晚上約了幾個公子哥一起去花樓,吃了飯就忙著去玩了。
繡夫人獨自一人在屋里,臉上卻是露出冷笑,起身出了密室。
密室里,貼滿了符紙,桌案上擺著香缽、朱砂、筆墨、鈴鐺、桃木劍等等,一個中年模樣的道人盤坐于桌前,身穿道袍,胡須飄飄,手持拂塵,背負長劍,正在閉目念經,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聽到密室門打開,道人睜開眼,仙風道骨的目光卻透著一分邪氣,眼神在繡夫人的身材上游走,不由得低笑,手持印決行了一禮,說道:“見過繡夫人。”
“元成道長不必多禮,這是小傻子的頭發,你看能否作法。”繡夫人拿出張閑的頭發,交給了道人。
這道人是繡夫人娘家那邊豢養的門客,而繡夫人的娘家就是宮中的麗貴妃,麗貴妃是陽帝正式納娶的妃子,家里是前朝的大氏族,姓何,支持廣帝平定天下,敕封定國公。
陽帝沉迷方仙,三年不上朝,方仙之術大為盛行,豪門權貴們也紛紛招攬方仙術士,這位元成道長就是何家招攬的高人,道號元成子,曾經麗貴妃因為人老珠黃,不得陽帝寵幸,就是在元成子的幫助下,服以仙丹,授以房中秘術,竟然青春煥發,再次得到陽帝的寵愛。
而元成子不但會煉丹燒汞、房中秘術等等,還精通法術,懂得陰司之法,殺人催命,深得何家的信奉。
元成子拿著頭發,仔細的觀看了一番,說道:“發根有肉,帶著氣血,可以施法,今晚就讓小傻子一命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