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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阿熏

  江羨魚抱著枕頭坐在沙發上,旁邊一份合同,一份劇本。

  合同很薄,就簡簡單單的幾頁紙。

  劇本很厚,五十三頁,差不多一本中篇小說的厚度。

  她看了一遍,說實話有些無聊,和自己以前看過的那些電影,完全不一樣。

  一點都不嗨。

  以前看的那些電影,即便是愛情片,也都充滿了轟轟烈烈,霸道總裁飛機撒花示愛,白蓮花女主手撕小三綁票殺人,高中女生墮胎因愛成恨報復男友…要么甜,要么虐。

  甜到齁。

  虐到瘋。

  而這部伊豆的舞女…

  隨便翻開幾頁。

  “當我擁有你的時候,無論在商場買一條領帶,還是在廚房收拾一條魚,我都感動自己是一個幸福的女人…”

  “當我失去你后,即便是面對鳥語花香,我也興味索然,一切顯得無比落寞,虛空,宇宙萬物和我靈魂之間的路被堵塞了。”

  “我任憑淚泉涌流,我的頭腦恍如變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來,后來什么也沒留下…”

  看著這些描述,江羨魚又是疑惑又是擔憂。

  擔憂的是票房,從自己的角度來講,她都覺得自己不會去電影院看一部如此沒勁兒的片子。

  疑惑的是,可能自己審美不行?

  可能真的是吧。

  畢竟陸豪的品味是市場檢驗過的。

  那部調音師,自己也沒多喜歡,就覺得有點怕怕的,但網上都火瘋了,微博熱搜到現在都沒下去。

  人家是專業的。

  自己還是個小萌新。

  要相信大佬。

  倒了杯水,江羨魚深吸口氣,暗暗給自己鼓勵。

  相信陸總!

  自己努力演好就是了。

  畢竟片酬都有二十萬呢!

  其實她自己一直都是個很努力很自律的人。

  從五歲開始學跳舞,學了十幾年,一直到現在,每天都堅持練功,始終沒有停過。

  跳舞的意義是什么?

  江羨魚沒想過這個問題,只是覺得,一件事自己既然做了,那就要堅持做下去。

  更何況,現在是拍電影。

  出道就是女主角,多好的機會,一定要加油鴨!

  想著這些,她翻開劇本,開始認真的看了起來。

  故事發生在幾十年前,一個偏遠的小城,民風保守,等級觀念還很強烈。

  女主叫阿熏,是個跟隨著哥哥和婆婆四處流浪賣藝的舞女。

  她們的地位很底,幾乎和乞丐是一個級別的,很多場所外面,都插著禁止舞女乞丐入內的木牌,住店也只能住最簡陋的小旅館。

  賺的錢自然也不多,還經常要被客人騷擾。

  像往常一樣,她們夏天去一個叫伊豆的地方演出,她遇見了一個暑假出來散心的大學生。

  彼時的大學生,還是天之驕子,一般都是貴族子弟,或者是大商人的子女,金光閃閃的人設。

  但他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點都不一樣。

  他善良,膽怯,害羞,敏感,像個小偷一樣,小心翼翼的刻意跟隨舞女隊伍,卻假裝是邂逅。

  他用圍棋的棋子,陪自己下五子棋。

  他會念書給自己聽。

  他笑起來的樣子,像是好天氣。

  他們一起走過了很多地方,有天她又想去找他玩,卻被婆婆攔住了。

  婆婆說:“一個四處流浪的舞女,是不可能愛上一個大學生的。”

  他的暑假即將結束,也要準備回去了。

  旅途,終究只是一段旅途。

  無論再美好,也總要結束。

  離別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說,等到船開的時候,才恍然回過神來,拼命的揮手,望著遠去的船只…

  他和船,一起消失在青山綠水之中。

  很簡單的故事,一點都不復雜,也沒有那些刺激荷爾蒙瘋狂分泌的橋段。

  江羨魚很安靜的看著,光著腳丫,抱著膝蓋,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感覺懂了一些,卻又不是很懂。

  這是談戀愛嗎?

  好像也不是。

  連手都沒牽過。

  男女主最親密的動作,就是在讀書時,腦袋輕輕碰在了一起。

  以及,她發髻上梳子掉下來的時候,他幫她撿起,重新插上。

  這動作的尺度…

  還不如現在的小學生。

  連個摸頭殺都沒有。

  但,仔細想想,真的是很美好啊。

  那種青澀朦朧的感覺,沒那么甜,但細品,卻回味無窮。

  江羨魚感受著那些畫面,感受著這個很樸素的小故事,想著那個舞女的心情,坐在沙發上默默的發著呆。

  她沒談過戀愛。

  但此時此刻,卻好像感覺剛經歷了一場別離。

  也不疼。

  就是有些惋惜。

  也不知道在惋惜什么。

  不知過去多久。

  她回過神來,微微嘆了口氣,開始拿起筆,在紙上沙沙沙的寫起人物小傳。

  她語文其實學的不好。

  作文經常得低分。

  就是提起筆來,完全不知道寫什么的那種。

  但現在,心里卻真的有種不吐不快的情緒,少女的哀思。

  “我叫阿熏,我是個舞女…”

  “跟著哥哥和婆婆每天演出,見各種各樣的人,跳各種各樣的舞,每天都很開心,雖然有時也會想家。”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在住宿的旅館里,一個干干凈凈的男學生冒著雨沖了進來…”

  “這是你寫的?”

  第二天上午。

  陸豪驚奇的看著這篇人物小傳,再看看江羨魚。

  她氣色有點差,黑眼圈都出來了。

  肯定是熬了個大夜。

  坦白說,小傳其實寫的稍微有點偏差,比劇本的情緒稍微濃烈一些,不過至少也能打七十分。

  不過這個工作態度,讓陸豪滿意度爆棚。

  “我寫的不太好,有些地方自己也不滿意,所以想拿給您看看,幫我指出點不足。”

  江羨魚輕聲說道。

  很謙虛的姿態。

  她是真的有些地方不滿意,自己筆力有限,但已經盡最大努力,這已經是第三次修改過的。

  陸豪忍不住笑笑,揉著太陽穴。

  難道我真的無意中發掘出一個小戲瘋子?

  “怎么啦?”

  陸豪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看得江羨魚有點小心慌,臉色不由自主就紅了,強裝鎮定。

  “沒事兒。”

  陸豪擺擺手,“看你工作這么努力,有點想給你加錢怎么辦?”

  江羨魚:…

  那你倒是加啊!

  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眼睛亮晶晶的。

  就像是一個被表揚了棒棒糖的小朋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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