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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禪位,北上

  咸淳四年,十月初五。

  皇帝趙禥廣布“罪己詔”,言及自身十大罪狀,故而退位,禪讓于淮安王。

  此詔一出,天下無不嘩然,江湖廟堂俱皆沸騰,文武百官早已是習慣了皇帝的荒唐舉措,特別是聽到新帝乃是淮安王后,反倒松了一口氣,出奇的平靜,少了很多麻煩。

  其中,自梁文靖登基之后,燕狂徒被封“國師”,梁文靖只把“王屋山”都劃給了他。連公羊羽這個發誓絕不再與朝廷打交道的人居然違背誓言,出仕為官,短短數月,官職一升再升,躋身丞相之職。

  時間飛轉,轉眼已是又一年春。

  燕狂徒于“王屋山”結廬而居,梁文靖雖是給了他一個國師,但那深宮內院他卻是去都未去一次,便是登基時也只是在大典上順勢點動煙云,化作一條云龍,引為天下奇談,皆傳天降明主,自然更是順理成章。

  九如和尚反倒時不時會來湊上一湊,二人言談甚多。

  霧海滔滔,云海茫茫。

  絕頂陡壁之上,一座草廬于云霧中若隱若現,廬前擺著一方青石案,兩道身影坐看云海,一人抱琴,一人捏笛。

  琴聲空幽高遠,笛聲婉轉動聽,兩聲相合,但見茫茫霧海中波瀾起伏,時而如魚躍,時而如龍騰,時而如百鳥朝鳳,真是妙姿百態,瑰麗無窮。

  彈到最后燕狂徒按弦不動,白飛飛則是徑直依照他先前彈的曲調吹奏起來,本是婉轉的笛聲瞬間忽高忽低起來,難聽刺耳,好不古怪,就連云海中的萬千奇絕妙景也因之消散。

  石岸上還擺放著一只石魚,赫然是那靈道石魚,但見這石魚本是一直不動,可隨著笛聲變化,魚嘴里竟漸起嗡鳴聲,而且嗡越來越急,與笛聲應和,一會兒原地打轉,一會兒搖頭擺尾,扭轉著身子好似活物。

  許久,笛聲一罷,石魚又復安靜。

  燕狂徒拿起石魚,就見石魚的眼珠、鱗片之上均是有細小楷字,方正有力,甚是清晰,為一篇樂譜,只是所記內容卻頗為奇怪,雖為漢字,然拼湊出來的言語卻令人不解,乃是龜茲漢譜。

  奈何這龜茲國已亡多年,半年光景燕狂徒幾乎遍尋天下有名有姓的樂師不下十七位,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讓他在秦淮河上找到一位懂得辨識龜茲漢譜的老樂師,請教了一番,這才得以明白上面的意思。

  原來龜茲七調對應中華宮商七調,音律變化皆是相同。

  當年靈道人花費十年方才制出這件秘寶,此魚其中暗含玄妙,藏有《靈飛經》一卷,只是內里機括繁復無比,想要取得卻有三大難處,這其一便需識得上面的龜茲漢譜,其二就是精通管樂,蓋因魚腹部中的機關正是因管樂而啟,至于著其三…

  燕狂徒隨手一拋,石魚便已落入一旁的石缸里,清水碧幽,白飛飛再次弄笛吹奏,本是冰冷之物,此刻驟然動了起來。

  就見石缸之內,石魚居然搖頭擺尾,游動而走,鮮活的厲害,一旁的貓兒見狀“喵”的一聲貓叫作勢就要撲上去,卻被燕狂徒一手抓住,提在空中,掙扎著四肢。

  只說曲調節奏變化漸快,石魚游動的也越快,纖毫畢現的魚鱗竟開始片片脫落,魚身上也隨之裂開縫隙,只待石殼層層脫離,石魚已化作一條銀魚,乃是一條機關魚,依稀可見紋理縫隙,白飛飛吹奏時再運內力。

  “咔嚓!”

  整條銀魚竟然應聲碎裂,腹中彈出一個長匣,質地似是為石蠟,七寸長,一寸寬。

  石匣打開,其中內置帛書一卷,攤開來,上面落滿許多綿密小字,當先就見:“囊括天地之寶,希夷微妙之道!”

  “妙樂靈飛經?”

  燕狂徒目光只是一掃,其中內容便已入心,他將之又給了白飛飛。

  細細看來,白飛飛如獲至寶,喜不自勝,不由嘆道:“想不到這天底下還有這等奇人,竟由音律而悟大道,《靈曲》、《靈舞》、《靈感》、《靈飛》四篇怕是已窮極曠古少有的地步!”

  她平生除了與燕狂徒在一起無甚樂趣,除了當年初時的幾次生死險境,便是殺人都很少動手。可學了那以笛摧人五臟的手段后便猶自喜歡上了音律,見此妙法,自是難掩欣喜。

  “此法倒是與關七的無形劍氣頗有異曲同工之妙,一個是感悟天地之氣,一個是聆聽萬物之聲,雖說萬法不一,可殊途同歸,仍是歸于天地。”

  燕狂徒亦是感嘆頗多,他看向白飛飛。“你多學學,此法有利于凝練精神,待我回來,便教你涅槃之道!”

  如今新帝登基不過半年,元庭攻勢便愈發的猛烈,畢竟權利交替仍需時間,梁文靖需要時間,這個天下也需要時間,而這個時間,便是他承諾過的,以忽必烈的人頭來換取。

  “好,早去早回!”

  白飛飛抱過貓兒笑了笑,任她如何駐顏有術,這眼角也多了幾條細紋,人終究還是會老。

  說罷,眉目含笑的望著燕狂徒起身離了石案朝著云海而去,直至不見。

  初春。

  微雨。

  北方的春天要冷寒的多,各方暖意稍緩,春風未至,燕狂徒一路行來,還遇上過幾次彌天大雪,風雪撲面,尤為冷冽。

  忽必烈有意對襄陽、樊城用兵,一開春,各方俱在調集兵馬,加之北方還有諸王未定,沿途所見,不少十五六歲的少年縱馬負弓,無不是渴望建功立業。

  直到五日后的晌午,他終于停下了腳步。

  眼前,是一座雄城,朝代更迭,它的名字也在變化,金時稱作中都,金亡了又稱燕京,如今忽必烈有意遷都于此,又改為了“大都”。

  就見城里城外車馬往來,多是元軍,工匠,以及商販,其中有不少異族,膚色各異,金發碧眼,還有譬如突厥人、吐蕃人、黨項人等多是稱之為“色目人”。

  卻說這一日。

  陰霾愁濃,不知何故,滿城竟是飄起飛霜,自城門外涌入,鋪天卷地,天地驟寒。

  飛霜之后,再起腳步,有一青袍客負手而來,步履沉殺,天驚地慌,沿途過處,但凡將士武夫,所攜刀兵利器無不自行出鞘,朝其遙指而顫,可謂千骨難見之奇景。

  “什么人?”

  守城軍卒無不大驚失色。

  行至城門前,那人抬眼一瞧,口中吐出口氣,但見白氣如煙云盤旋數息方散,瞟了眼滿城繁華,燕狂徒肩不抖,身不動,便是腳都沒動,只聞飛霜呼嘯,他已直直離地飄起,飄向城樓。

  城頭上的將士見此情景無不面色大駭,彎弓便欲將之射下來,不想飛霜卷來如寒刀刮面,所有人盡是被吹的四仰八倒,滾了一地。

  天高地遠,燕狂徒煢煢獨立,俯望滿城飛霜,運足了雄渾內力,張口瞬間,清朗平淡的嗓音立時在這滿城上方回蕩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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