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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皇帝與首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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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幾天的深思熟慮之后,盡管內心深處還有重重的顧慮,但是最終張居正還是來到了陛下的面前,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雖然對張居正一直都極為尊重,但是每一次面對張先生的時候,朱翊鈞都陡然間覺得有些緊張,就像是一個壞學生做了壞事似的,唯恐被他給發現了,不過現在他已經不再像過去那樣被動的等待著張先生的“教導”了,而是知道用一些法子來分散張先生的注意力。

  和往常一樣他身子挺得直直的坐在御座上,不等張先生開口,朱翊鈞便拿起一份奏折對張居正說:

  “先生看看這是河南布政使遞來的疏文。”

  張居正接過閱覽,這是一道薦官疏。

  居然是要推薦“壓水神井”的發明者入朝為官。疏文雖然只有幾行字,除非了對他這個首輔于天下推行“壓水井”的英明決定倍加稱贊之外,從字里行間,張居正還是能夠感受到當地百姓是如何從中受益的,想到這,他倒是一陣欣慰,覺得自己沒有做錯。

  這些天,他一直在猶豫著,猶豫著如何嘉獎施奕文,賞罰分明才是他的性格,但是在施奕文的身上,他卻猶豫了。如果那個人是政敵,他會毫不猶豫的把他轟出京城,如果那個人是能吏,他會立即把他招入麾下,但是施奕文的身份著實太過特殊了。

  不僅僅如此,更重要的是,這么多年,張居正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懂一個人,許多人只要一面,他就能看出那個人想要什么,是求官,還是求名,還是求利,可偏偏在施奕文身上,他壓根就看不出他的圖謀。

  甚至于,就連同施奕文帶去的禮物,他也看了足足一個時辰,想了兩天。

  禮物簡單到“令人發指”——一個尺長的竹制小提籃里,只裝著小半籃的草莓,這水果雖然是新鮮,甚至聞所未聞,可未免也太…簡陋了一些。

  盡管張居正從不在乎別人給自己送什么,可從別人送的禮物里,他能夠看出對方的圖謀。可施奕文圖的是什么?

  這才是最讓張居正糾結的地方。如果看不懂一個人,他是絕不會輕易讓那人入朝的,畢竟,看不懂的人可是為友,也可能為敵,對于一直以來想要甩開種種掣肘大干一番事業的張居正來說,這絕不是他可以接受的。

  但是施奕文確實是有大功于天下,有大功于朝廷,這樣的功勞,他不能視若無睹。

  心想著正好,也省得自己開頭了,于是便放下折子言道:

  “陛下,其實,臣也是為了這件來見陛下的。”

  淺淺一笑,盡管只有十幾歲,但是朱翊鈞刻意仿效那種老成持重的口氣說道。

  “張先生也是為了這件事?哦,對了,這壓水井是張先生下令推廣于天下的,又怎能不知道,朕覺得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有了這壓水井北五省百姓將不再有旱饑之憂,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張先生將此物推行天下,是大功,那人制出這能汲黃泉水,可解天下旱的神井也是奇功一件,朕覺得他這一紙薦官疏沒有問題的,朕以為,可按河南所奏令其入工部為官,用其所長,不知道張先生以為如何呢?”

  皇帝這一說,讓張居正的心頭微微動,他悄悄的又把袖里的原本準備拿出來的折子裝了起來,然后低頭奏道:

  “陛下圣明,臣下遵旨,其實原本臣是想薦他一個散爵的…”

  朱翊鈞咕嘟著嘴巴,隨口說道。

  “大明的爵位,就是一個散爵,也不是這般就能得到的,常言道選官要量才而用,雖說他是進士出身,或工部不是進士出身的又豈止一二,這任官總是允當的,要是隨意授他個散爵,豈不是兒戲”

  張居正聽罷大為驚訝,他沒想到皇帝居然有如此見解,就這么給他個散爵確實有有失公允了,想起來,自己確實也疏忽了。不免心里頭一熱,肅容奏道:

  “陛下所言甚是,是臣疏忽了,臣下如此實乃事出有因,只怪下臣沒有及時稟奏。這個發明壓水井的施奕文,雖是華夏之人,可卻是自外藩朝貢歸來,去年陛下授他散錦衣衛世襲同知,雖是散知,可卻也是朝廷的官員,所以臣才想可授他散爵,以為嘉獎。現在陛下這么一說,臣下才知道,相比散爵,量才而用令其不至于埋沒才能,才是用人之道。讓他到工部任職,確實是再妥當不過…”

  張居正的解釋,讓朱翊鈞頓時傻了眼,在那一瞬間,他甚至睜大眼睛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了。

  施奕文!

  壓水井居然是施奕文發明的!

  剛才朱翊鈞之所以會說出那一番大道理,也是有原因的,那是因為張居正等人違反祖制請旨封了馮保伯爵一職,這非但引得勛臣們怨聲載道,更是讓他內心極為不滿,大明的爵位就是再怎么著,也不應該封一個太監為伯爵。現在他居然又要薦發明壓水井的人散爵,朱翊鈞自然不樂意了。

  明白了其中原委,想到自己居然把好朋友的爵位給擋著了,朱翊鈞忽地臉色一變。那神情難堪到了極點,成天說著什么與他是知己好友,現在倒好,卻一下奪去了他的散爵。

  這,這如何是好?

  要不…反悔得了。

  就在朱翊鈞不好意思地的考慮著要不要反悔的時候,又聽張居正說道。

  “嗯,工部屯田司郎中已經空置多年,屯田司郎中也是五品官,品級與錦衣衛同知同等,臣下以為,可讓其出任此職,令其以世襲錦衣衛入職工部,也算是陛下格外的恩典了。”

  確實是格外的恩典,畢竟,以武職入文官,雖不至于沒有前例,但仍然極為罕見,尤其是現在,大明的文官地位可是高過武官,更何況還是一司郎中這樣的實職。這樣的“提拔”在任何人看來,肯定都是特旨恩典。

  至少有那么一瞬間,張居正覺得這樣安排倒是更妥當一些。

  可有人覺得不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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