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785章 你要與時代對抗嗎

  萊州灣東部,一個典型的沿海漁村內。

  港灣里泊著數以千計的鐵甲漁船,每條船桅頂端都有一面小紅旗迎風招展,宛如蔚藍色的海面上卷起的一團紅云,幾只沙鷗穿飛其間,踏浪逐波,讓人不由聯想起一句詩句:“千里鶯啼綠映紅,水村山郭酒旗風。”

  但是,漁村里的氣氛卻與詩句里的意境大相徑庭。

  村委辦公室內,一位漁民“啪”的一聲重重拍在桌上:“我從16歲開始打漁,打了30年,現在叫我拆船上岸,我沒有別的本事,這要逼死我啊!”

  在萊州灣海洋牧場計劃啟動后,最直接面臨命運變遷的當屬一線的漁民們。

  說話的漁民,擁有一對價值不菲的雙拖船,無論在哪個漁民看來,都算是一個成功的船老大了。他本人也以為,他的一生,也會沿襲著祖輩走過的路,做一個漁民,向海洋深處出發。

  可是,當接到政府的“要進一步壓縮萊州灣漁船捕撈規模”的通知時,他一時懵了。

  之前不是沒聽說過嘉谷要在萊州灣搞勞什子海洋牧場的消息,但搞就搞唄,跟他這種船老大有什么關系呢?

  不曾想,大潮之下,萊州灣幾乎所有的漁民都要換種方式“吃海”了。

  同樣滿腹牢騷的還有村里的養殖戶:“就是啊,憑什么要拆我們的養殖場。什么?我們的近海養殖有污染?放屁,他嘉谷搞養殖就沒有污染了?”

  “我可以入股嘉谷的漁場?憑什么啊,憑什么我不能自己去搞?行,你說近海不能搞養殖,那我去遠海唄,這特么的也不允許,只能‘全灣一盤棋’?呸,這分明就是大公司欺負我們小養殖戶…”

  萊州灣近岸海域是連片的養殖場,但大部分是粗放養殖,餌料利用率低、廢水污染嚴重,周而復始,“魚”越養越小。

  甭管是為了降低海水養殖污染,還是為了推動濱海養殖轉型,都需要把沿岸的空間騰出來進行生態修復或其它開發。

  只是,無法繼續在近岸營生的養殖戶,也不能到離岸邊更遠的海域養殖——起碼在萊州灣內是被限制的。

  這也很好理解。海洋牧場又不能太小或太破碎,一般而言,一萬公頃以下的海洋牧場,無論在生態上還是經濟上都不會表現太好,甚至說,根本不會有太大的建設意義。萊州灣也就這么大,如果再讓養殖戶將海域劃分得支離破碎,嘉谷的海洋牧場計劃就麻爪了。

  但養殖戶不理解啊。

  就算說可以入股,但這種政府引入的項目,他們都報以百分百的警惕。

  在許多農村有這樣一個怪圈:不少千辛萬苦引進的項目,往往剛興旺幾年便因無序競爭、一哄而上等原因,遭到市場無情的拋棄。漁村也不例外。

  他們村有深刻的教訓了:由于海水倒灌,土地根本種不了莊稼。從1992年開始,村里先后引入對蝦、扇貝養殖,取得一定的經濟效益,但受赤潮、海水污染等諸多因素影響,還有市場日趨飽和,養殖一路滑坡,村民的利潤空間越來越小,最后還是各謀出路。

  正是有了教訓,所以聲援者眾。

  這不是對嘉谷有一定的認知度就能解決的問題,當固有的認知和習慣被打破,哪怕是為了他們好,不買賬的人總是少不了的。

  哪怕是另一半心動的漁民,在沸沸揚揚的“抗議”中,也默不作聲了。

  “你們這些人,還沒有我一個老頭子懂得敬畏!”一個老頭雙手背在后面,緩步走進來,聲若洪鐘道。

  “葉叔。”

  “七公。”

  “七叔。”

  漁民們紛紛打招呼道。

  進來的葉老頭,生于斯、長于斯,也捕于斯,是漁村里資歷最老的一位船老大,可以說漁村里有半數漁民是被他帶出師的。所以雖已“上岸”近10年,但在村里依然說一不二。

  他踱步過來,首先盯著不愿意賣船“上岸”的漁民,指著外面的大海道:“這片大海的漁業資源由盛轉衰,我就是見證者。現在你跟我說說,海里還有魚可捕嗎?魚沒了,還守著船干什么?捕魚的人太多了,總要有人先上岸,為了生計也好,為了渤海也好。”

  說完,目光又轉向不愿意關閉養殖場的漁民,反問道:“你說你自己去遠海搞養殖,你有技術嗎,你有資金嗎?海水養殖越走越深、越走越遠,就需要越來越多的花樣。你連大公司都信不過,怎么敢信自己來就能成?”

  老頭接連懟了好幾個人,才長長的吁了一口氣,抬頭望天:“你們啊,真的有思考過未來嗎?”

  屋內一片沉默,有人不知所措,有人陷入深深的思索。

  “我一個老頭都知道,時代不一樣了,傳統的捕撈和養殖都走不遠了。”老頭頗為感慨的看著眾人,道:“我只是聽了個半明半白,也知道,嘉谷的海洋牧場,其實就是恢復原始漁場的搞法。”

  “我自認不是聰明人,所以我們這一輩把傳統的漁場破壞了,原本我們的渤海漁場是多么的富饒啊,現在不復存在了。”老頭走了幾步,道:“不是聰明人,就要跟著聰明人走。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但我從未想過要與時代對抗。”

  “你們是聰明人嗎?如果不是,憑什么與時代對抗?”

  現場靜默了片刻。

  有人囁嚅道:“嘉谷能代表時代嗎?”

  耳聰目明的葉老頭眼睛瞇了起來:“問得好。我不知道嘉谷能不能代表時代,但我懂一點——大海從來沒有吝嗇,當人和善相待時,它總是給予饋贈。但如果是竭澤而漁,那就真的會一條魚都沒有。”

  “你的盲目捕撈是與大海為善嗎?你的盲目養殖是與大海為善嗎?”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教訓,與責任。也不要求你們承擔什么責任,但好歹,能吸取上一代人的教訓吧…跟著聰明人干,不會虧的。我老頭言盡于此,聽不聽,就隨你們便了。”

  老頭說完就慢悠悠的離開了。

  一眾人看著他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嘉谷漁業專業合作社”申請書,也沒心思爭吵了。

  這是嘉谷農牧“發動群眾”的一幕,在萊州灣沿岸漁村相繼上演。

  盡管,鐵了心擁抱嘉谷海洋牧場的漁民還少,但新的海洋時代,正向每一個萊州灣漁民撲面而來。

大熊貓文學    超級農業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