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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世間事非你弱你有理

  采訪齊政的記者們眼里都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這些年嘉谷與媒體的互動變多了,但齊政一如既往的很少在媒體上露面。而在這個嘉谷行為極具爭議性的時間節點,嘉谷的掌控者接受聯合采訪,獲得資格的媒體想想都嗨了。

  在嘉谷總部的待客廳內,一名看上去30歲左右的短發男記者首先提問道:“齊董,眾所周知的是,事情的起因是一批嘉谷系合作社不滿嘉谷的收購價格且沒有任何話語權,傾向于將產品賣給出價更高的企業,從而選擇脫離嘉谷,再之后嘉谷訴諸法律…您不覺得,對于那些只想多賺一點錢卻被起訴的農民來說,太不公平了嗎?”

  第一個問題就很沖啊!

  雖然邀請的是偏友好或者偏中立的媒體,但齊政知道,這次采訪就是一場戰斗。

  因為記者這個群體,多少有點“鋤強扶弱”的情結,畢竟,“鋤強扶弱”永遠是觀眾喜聞樂見的故事。

  齊政要先“戰勝”這些記者,才能贏得這些掌握一定話語權的人的衷心理解和認同。

  齊政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晃了兩下,說:“首先我得強調一遍,你這個說法是被誤解或是理解錯了的。如果你真的認真研究過嘉谷與合作社的合同,就會發現,我們在合同中其實已經考慮到價格的彈性,而不是把訂單的價格局限于一個數字。說社員沒有話語權也是不對的,事實上,每年在制定具體價格之前,嘉谷會邀請合作社代表,分析市場的整體發展信息,然后再根據各自的產品來制定相應的價格,爭取將價格劃定在一個范圍之內,使得嘉谷和農戶做到利益共享,風險共擔。”

  有的記者一愣,有的面不改色。

  說到底,對于這一點,嘉谷不是沒有做過解釋,但很少有媒體會去報道,因為這不符合將事情鬧大的需求。

  這名男記者明顯是被誤導的,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接著問:“但您不能否認,嘉谷依然是處于絕對強勢的地位。”

  齊政搖搖頭:“說回不公平的問題。你們應該知道,嘉谷系合作社不是一兩家,也不是一兩百家,而是一兩千家。就因為一小部分合作社鬧騰,嘉谷同意了給他們更高的定價,對于其他合作社來說,公平嗎?要是所有合作社都有樣學樣,得,嘉谷也不用干了。”

  “但嘉谷可以選擇與他們解除合作啊,各自安好不行嗎?”

  齊政呵呵一笑,道:“各自安好當然沒問題,但問題是,我們嘉谷安好了嗎?我舉個例子,嘉谷在合作社投入從經濟學角度大部分都是沉沒成本。譬如耕地地力,全國各地都是靠施肥增加產量的粗放管理方式,導致地力下降。而加入嘉谷系的合作社,都在我們的指導下施行測土配方施肥,土地缺啥補啥,幾年下來,土壤松軟不板結,作物穩健壯又茂。現在好了,我們經過多年的改良,讓合作社得到了一片肥沃的優質耕地,然后他們說,行了,不需要你嘉谷了,我們分手吧…你覺得,對我們嘉谷來說,又算公平嗎?”

  男記者無言以對。

  另一名戴眼鏡的女記者馬上提問:“事實上,我們可以看到,在與農戶的合作中,企業違約的情況更多。農民違約了,嘉谷可以大張旗鼓打官司;但企業違約了,農民卻無處訴求。嘉谷這次的強硬應對,不是助漲了強勢方的氣勢嗎?”

  又是一個頗為尖銳的問題。

  齊政笑笑搖頭:“我不否認處于強勢地位的企業也時常出現違約,但我可以告訴你的是,我反對一切無端的違約。不過,這與嘉谷面對的情況是不能混為一談的。農民弱勢,可以通過制定相關條例進行保護,譬如對企業征信,但不能無理由的偏向…”

  這一點齊政是說得有些底氣的。

  這個時空與原時空有點不同,起碼在國內的訂單農業中,企業違約的情況大大收斂了。

  因為嘉谷與政府共建的農牧企業征信體系。

  如果不履約的企業,嘉谷會將其加入合作的黑名單。這份黑名單不僅僅是嘉谷體系能用,甚至向同行開放。以嘉谷今時今日的觸角,稍有點規模的同行,敢說以后肯定不與嘉谷系合作的,已經少之又少了,這也讓嘉谷的農牧企業征信體系威懾力大增。

  雖然嘉谷的征信體系肯定不夠健全,但起碼,對比原時空,企業的違約成本被變相提高了不少,也不至于說“守信失利,失信得利”,讓劣幣驅逐良幣,算是嘉谷給行業帶來的又一正面影響吧。

  當然,有人會問,農民不也可以納入征信體系以提高違約成本嗎?問題是,不少農民年紀都較大,既不需要去銀行貸款,也很少外出務工,征信出現問題后的貸款、不合作等限制,人家根本不在意。

  不等女記者再提問,齊政迷了瞇眼道:“如果可以,誰不想輕松點?這次強硬訴訟,我們所需耗費的金錢、時間、精力,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這還不算給嘉谷帶來的聲譽傷害。但即使我們勝訴了,又能收獲什么?當事人會承擔法律責任,但經濟賠付是沒多少的。我們為何要一意孤行?”

  記者配合地問:“為什么?”

  “是因為想告訴所有人一個道理——世間事并不是誰弱誰就有理。”齊政緩緩道:“我看到很多媒體,自動就站在一個‘扶弱’的立場上。我不會說這不應該,但法律和人情都對破壞規則的‘弱者’網開一面,那遵守規則的人拿什么自保?”

  齊政說完,周圍的記者同時陷入思索。

  在不少人的固有觀念中,估計是認為“弱者即有理”。

  齊政一向覺得,反駁這種觀點沒有意義,消滅才是正道!

  在有法可依執行必嚴的條件下,賣慘示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沒有了生存空間和不當利益,不用反駁,它們自然會消失。

  齊政表情略嚴肅,道:“不過,嘉谷也不是一點錯都沒有。我們沒有讓合作社社員意識到違約的后果,培養出信用契約意識,以至于鬧到了今天的地步,實屬我們的過失。嗯,這也算是亡羊補牢的一步吧。我很贊成胡適先生的一段話:一個骯臟的國家,如果人人講規則而不是談道德,最終會變成一個有人味兒的正常國家,道德自然會逐漸回歸。而一個干凈的國家,如果人人都不講規則卻大談道德,最終會墮落成為一個偽君子遍布的骯臟國家。”

  靜默了一瞬,在齊政右邊的年輕記者面帶敬意地提問:“齊董,那嘉谷還會繼續推行合作社模式嗎?”

  齊政抬頭向遠處看了幾秒,肯定回答道:“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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