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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7章 群眾的呼聲

  齊政與陳永貴做好了約定,心情一時很不錯。

  幾人有說有笑,待經過一片正在修剪的林區時,齊政微笑的臉頰,慢慢的沉了下來。

  只見前方的林區,一伙身著粗布衣服,腳穿解放鞋的老人,其中不乏頭發花白的老人家,正在“咔嚓咔嚓”地修剪著一人高的麻瘋樹。

  無論是果樹還是麻瘋樹,為了更好的產果,修枝剪葉是必須的管理。尤其是樹苗需要分叉,剪斷一個枝頭,其保留的半截枝頭旁會重新長出多個分枝,同時也有利于通風防蟲。剪下來的樹枝,還可腐爛作天然肥料。

  問題是,嘉谷什么時候招聘這么老的員工了?

  “怎么回事?”齊政語氣頗為不善,說著嚴肅的目光就投向林業事業群負責人馬定文。

  還沒等馬定文開口,這一片林區的管理者張博飛也看到了齊政等人,連忙一路小跑過來。

  “小張,你來解釋一下。”馬定文一看始作俑者來了,擺擺手吩咐道。

  張博飛沒想到大boss溜達到這邊,一時汗流不止,解釋道:“齊董,馬總,這些老人都是附近的居民,自愿前來幫忙管理林區的。”

  “自愿?也就是說他們甚至不是基地的臨時員工?”齊政的口氣聽不出好壞。

  張博飛很緊張,之前他還想著見到大boss,他是該表現不卑不亢呢,還是該熱情洋溢地表達對老板的崇拜呢?而現在直面上司,以及上司的上司,還是在這么一種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他腦子里任何多余的想法都沒有了。

  他也說不清自己做的是對是錯,躊躇半天,實話實說道:“這些老人的子女,基本都是能源林基地的正式員工。他們在家閑得難受,再三溜達過來幫忙,盛情難卻,我們也就同意了…”

  齊政面無表情:“這樣的老人家,在能源林基地里有多少?”

  張博飛小聲道:“兩三百人吧。”

  “這么多?”齊政驚訝的扭過頭去。前方一看就有幾十號人在忙活,他以為就是多的了。

  張博飛急得抓耳撓腮,連忙道:“他們太積極了,我們攔都攔不住,而且,他們動作還挺麻利的…”

  齊政差點被氣笑了,這是動作麻利不麻利的問題嗎?說得不好聽點,這一群老人平安無事還好,要是在基地里出了點事,算誰的責任?

  但他沒有吭聲,自顧自的走過去。

  該老實交代的都交代了,卻沒得到回應,張博飛一下子傻眼了,心想:是死是活,您給我一個痛快啊。

  追上去問,張博飛是不敢的,只能低聲問旁邊的馬定文:“boss這是認可還是不認可?”

  馬定文也判斷不出來,卻不愿意露怯,神叨叨的說:“你覺得呢?”

  “那是生氣了?”

  “不好說。”馬定文拍拍他的肩,道:“我們先過去不是?”

  怕他繼續問,馬定文三步并作兩步的追了上去,后面是跟著湊熱鬧的陳永貴。

  齊政徑直找上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家。

  這位面部黝黑,手上布滿老繭、一身農民打扮的老人家,用剪枝鉗干凈利落的把一株簇枝條剪掉,才轉過頭來打量齊政。

  齊政溫聲問道:“老人家,您今年多大年紀了?”

  “正好六十歲。”

  六十歲,花甲之年,齊政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是來當工人的?”

  “哈哈哈,我曾經是挖礦工人,不過退休了,現在,嗯,怎么說來著…義務勞動,對,咱們都是義務勞動。”老人家笑呵呵道,同時看了看后面跟上來的馬定文、張博飛等人。

  “沒有任何工資?”

  “嗨,咱們不要工資。再說了,咱們也不是白干,基地給咱們包吃包車費,還幫大伙兒體檢,咱們都滿意的很。”老人家中氣十足道。

  “您怎么就愿意不要錢來…義務勞動呢?”齊政的確很好奇。

  嘉谷有低薪的實習生,齊政是知道的。但六十歲的退休老人,不說在家含飴弄孫,就算想要補貼家用,也不應該來幫嘉谷“打白工”,畢竟,以他們的年紀,打多少白工,也不可能被聘用。

  老人家卻是一瞪眼:“咱沒那么小心眼。這位領導,你不知道啊,咱挖了幾十年礦,被塵肺病、關節炎等病痛傷害,閑下來后更難受。原本只想動動筋骨,沒想在林區里忙活了一陣子后,生活充實了,心情開闊了,身體都變輕松了,日子有盼頭啊。真的,咱沒說假話,你看咱們這么多人,一大把年紀了,身體都在義務勞動中變好了…”

  眾人默然,看您這精神矍鑠的模樣,也沒人敢不信啊。

  齊政倒是心里一動,猜到了什么。

  要說適當的勞動有利于健康,倒也不假;但要說幫忙剪剪枝葉,就能延年益壽,你逗我呢?

  真正起作用的,應該是靈陣,也唯有靈陣。

“青竹百靈陣”——為了讓能源林項目頭炮打響,齊政給晉省的能源林基地提供了一根粗壯的金手指。這也是能源林基地超  乎預期成功的原因之一。

  而想想超級麻瘋樹“以煤為食”的特性,靈陣對于大半生與煤為伴的老工人估計有不少的滋潤作用,而且越是百病纏身的老人,可能對于身體的滋潤越是明顯。

  當然,感覺身體變輕松的老人們,只會感覺是生活充實了,心情開朗了,病痛就少了。

  齊政猜到了原因,卻不好解釋,只得溫言道:“就算如此,以您的年紀,這翻山越嶺,爬上爬下的,也太不容易了…”

  “容易?這世道,誰能容易了?”花白頭發的老頭兒說著,指指邊上的一位中年員工說道:“他小趙,原本是挖礦二代,上有70多歲的老父親——在煤礦上工作了一輩子,兩年前尿毒癥讓老人已不能下地行走,依靠每周3次的透析維持。而上初三的孩子,也處在升學的關鍵節點。一個月透析要花3000元,孩子的各種輔導班…養家糊口的壓力,他容易嗎?”

  “還有小杜,曾是運煤司機,同樣背負著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上高中的兒子、年事已高的老母親,都需要他的照顧。他容易嗎?”

  齊政等幾個人這才發現,跟前已經圍滿了年老的“義務工”和年壯的正式工。

  “這兩年,煤炭行業大環境惡化,像小趙小杜他們,都是第一批下崗的礦業人,如果沒有林區提供的工作,那是一下子沒了生計啊。”

  “咱們這些人,家里的小子都在林區干活,也都希望林區長長久久做下去,做得更好。咱還有把力氣,也希望為家里的小子們出把力,一直到不能動。領導,你也別怪我家小子自作主張,他是拗不過咱們。”老人家朝著張博飛揚了一下頭。

  齊政瞥了一眼臉色通紅的張博飛,詫異于他的老父也在其中。

  “這里,你們員工說過一句話,我覺得很對——這里就是‘綠色銀行’!咱們離開了曾經的‘金飯碗’,現在就打造新的‘金飯碗’,自然干勁也足,大家說對不對?”白發中,滲透著自信與希望。

  “對!”昂然的吼聲響徹林區,驚起一群鳥雀。

  正式工們像是打了雞血似的,興奮的滿臉漲紅;上年紀的“義務工”也回憶著崢嶸往昔,脖子揚的比年輕人還要高。

  老人家得意了,笑道:“看看,這就是群眾呼聲。你與其擔心咱們這些老家伙,不如多種能源樹,讓更多的家庭有了生計,比什么都強。”

  “您說的對。”齊政老老實實的點頭。

  齊政是知道的,從2012年開始,煤炭行業苦苦掙扎,至今,離脫離“苦海”海早著呢。

  煤價下行,國家主動壓產減量,嚴控新增產能,對煤礦工人來說,這也意味著將離開曾經的“金飯碗”,或坦然面對轉崗分流,或積極主動去尋找新出路。

  煤炭行業是晉省的支柱產業,煤炭不行,百業凋敝。失去生計的,可不僅僅是煤礦工人,還有依附煤炭產業鏈上下游生存的各行各業人員。

  現在,很多煤企或煤礦工人,還在硬撐著。作為國企,不到最后一步,是不會減員分流的;作為曾因煤炭過上小康生活的煤礦工人,盡管工資也不斷下降,卻還抱有一絲希望,希望短時間內煤炭行業能走出困境。

  但數十萬煤業職工,乃至傳導的上百萬關聯失業人員,注定要直面殘酷。

  晉省能源林基地大部分的工人,是從礦上轉型來種樹的。

  他們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

  在能源林基地種樹,是與井下作業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這是從一個黑暗的、潮濕的,充滿了孤獨與恐懼的世界,走向一個溫暖的、光明的新空間,一段新征程的開端!

  他們的眼里泛著光。

  無論是規劃實施能源林建設的馬定文,還是湊熱鬧的陳永貴,都被這震撼人心的一幕,驚住了。

  第一次,他們不是從利益的角度,而是從人心的角度,去看待嘉谷的能源林事業。

  齊政從其他千千萬萬個嘉谷合作社的社員臉上,看到過類似的希望之光,但每一次,依然為之動容。

  我們是事業是什么?嘉谷的事業是什么?

  或許,是給漩渦中的人們一個新選擇。

  如果說,之前他對于晉省的能源林計劃還有幾分不認真,現在,群眾的呼聲之重,落在他心里,像是榔頭一樣,敲碎了他最后一點不以為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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