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第592章 利益動人

  俄遠東發展部新任部長特魯特涅夫從莫斯科起飛,耗費了大半天時間,才算是到達了遠東。

  “阿維林,希望你有好消息告訴我。”面對著前來接機的助手,特魯特涅夫顧不上敘舊,先問這邊的情況。

  阿維林是俄總統駐遠東聯邦區全權代表助理,他與總統一樣,出身于克格勃,同時承擔著為俄聯邦政府搜集遠東情報的責任。

  阿維林聳聳肩:“閣下,您還指望聽到什么呢?遠東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爛攤子。落后于全國的多數社會指標,繼續外流的當地人口,低于全國平均水平的人均壽命,酗酒的人民,衰敗的經濟,腐敗的官僚體制…”

  哦,最后一點應該不算遠東的壞消息,畢竟,全聯邦都差不多不是?

  特魯特涅夫也不是不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更是一臉牙疼。

  雖說有任免權,但是遠東的人口少,東歐區的人是不愿意來這邊上任的。所以,隨便怎么弄都是爛貨。畢竟就那么多點人,還能選個花出來不成?而莫斯科那邊又沒法直接委任地方的一些官員,畢竟官員是一整套系統,所以很多時候都是換湯不換藥,該咋整咋整。

  最大的問題還是人口外流,而且特別讓人擔心的是,在那些離開遠東的人中,70都是工作年齡。而人口外流歸根到底又是經濟發展落后的問題。

  “哦,要說遠東最大的亮點,大概就是發展起來的大豆產業了。”阿維林補充了一句。

  但這并不能讓特魯特涅夫感覺半點安慰。

  只要想想實際主導遠東大豆產業的,是一家中國公司,就讓特魯特涅夫忍不住口吐芬芳。

  阿維林見怪不怪。

  遠東的衰敗,讓俄聯邦更加依賴中國。

  俄羅斯是一個脆弱的資源國家。它的地域廣大,資源充沛,但這樣一個國家,它表面上敞開胸懷,歡迎來自世界各地的投資者,任何一個資源開發投資商,就像是中國嘉谷,都會在初到俄羅斯的時候,受到鄭重而熱烈的對待。

  然而,一旦事情進展到了實質性的地步,俄聯邦的政客、官員和民眾,就開始了永無止境的擔憂。

  外國投資者在俄羅斯開采資源,在俄羅斯人眼里,就像是自己的血液被采走、自己的肉被挖走了一樣。

  嘉谷在俄遠東大規模種植大豆運回國,某種程度上,就是對遠東陽光水資源和土地的“掠奪”,又這么會讓特魯特涅夫心平氣和呢?

  但阿維林不是民族主義者,他實話實說道:“說中國人‘奪走’土地是不符合事實的,因為中國人沒有大規模遷居的意愿。按照我的調查,在俄中國人數量只是25萬到30萬人之間,和在華俄羅斯人數目相當…”

  特魯特涅夫緩了一口氣,問了最關心的問題:“那么,告訴我,中國嘉谷在遠東的影響力有多大?”

  阿維林看了他一眼,道:“先從嘉谷農場的面積來看好了,據我所知,中國嘉谷在俄遠東共開發了超過300萬公頃的耕地,其中200多萬公頃是復墾廢棄耕地,100萬公頃是開墾荒地,也就是說,除了嘉谷農場,遠東可供大規模開發的耕地已經不多了。”

  不是說遠東沒有土地了,相反,遠東的荒地多得長草都長不過來。

  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土地都適合種植糧食作物的。

  很簡單,作物生長是需要積溫的。譬如一般大豆的生長周期為150天到180天左右,玉米的生長周期則需要130天左右,小麥的生長周期甚至需要七八個月…而在遠東地區,除了南部地區的植物生長期為130200天外,其他地方的無霜期極短,都不夠種植一茬玉米生長。

  換而言之,在遠東,除了嘉谷農場圈占的耕地外,其他地區的土地大多只適合種植蔬菜等生長期較短的作物。

  “當然,這不是關鍵,畢竟從股份分配來說,嘉谷總體只占據農場40的股份。關鍵在于,遠東這幫家伙將土地都轉交給中國人經營,讓中國人自帶設備、種子和農藥,這才是危險之處。”

  阿維林沉重地說道:“這樣一來,遠東的大豆產業就再也離不開中國人了。他們控制了育種、土壤管理、施肥、病蟲害管理、農田灌溉和排水等整個生產流程…”

  “遠東這幫家伙腦子進水了嗎?”特魯特涅夫勃然道。

  阿維林依然無奈地聳聳肩,道出了一個無奈的事實:“你還指望這幫家伙親自種地嗎?或者說,遠東有足夠的勞動力種地嗎?”

  對于老毛子來說,開發這事兒是很偉大,但是人類的通病就是——偉大的事情讓偉大的人去做吧,大爺要喝著伏特加泡著妞,那日子多滋潤是吧。

  “如果你對嘉谷在遠東的影響力還不夠清晰,這么說吧,嘉谷在遠東主導的大豆產業,撬動了近百億美元的產值,圍繞著這條鏈條瓜分利益的人遍布遠東區,就譬如黑幫,看到嘉谷的員工,都能默契地視而不見。”阿維林搖頭道。

  近百億美元的產值在遠東是什么概念呢?整個俄遠東地區的GDP都不到600億美元,大豆產業在遠東的分量可想而知了。

  隨著嘉谷在遠東的影響力越來越大,上至官員,下至黑幫,都與嘉谷有了某種默契。以前吧,想在俄遠東做事,無處不在的黑社會和官員的敲詐,是中國商人必須面對的問題。現在,看到配備著嘉谷CI(企業形象識別)標志的中國人,老毛子無不笑臉以對。

  黑幫不慫不行啊。敢把嘉谷員工當“肥羊”的,都被在大豆產業鏈上分潤利益的遠東上層階級追究到底。扔進監獄都算是最溫柔的了,扔到私人礦場挖礦才是生不如死。

  特魯特涅夫想不到嘉谷在遠東竟然具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一時無語。

  “你有掌握嘉谷的違法行為嗎?”半晌,特魯特涅夫回過味來,直指關鍵之處。

  作為跟隨著普帝打倒國內寡頭的核心成員,特魯特涅夫對于應用“違法”行為打擊對手已經是輕車熟路了,他不相信嘉谷這樣一家公司在遠東會完完全全的遵紀守法。

  阿維林則苦笑道:“中國人狡猾的地方就在這了,他們將大頭的利益分潤出去,行賄這種違法行為都不需要他們自己去做了,遠東這幫家伙直接搞定了上下游…”

  像遠東利益階層不擇手段,花樣兼并土地這種黑料,阿維林隨手都能拿出一箱來;但在明面上,嘉谷是從不摻和這種事的,它只從合作方手上接過“清清白白”的土地進行開發,如果從這方面下手的話,只怕整個遠東利益階層首先“坍塌”。

  “當然,硬是要抓辮子的話,也不是找不出來。譬如嘉谷從中國進口的大豆種子,還有勞務簽證等,雖然經過了打點疏通,但漏洞還是有不少的…”

  “不行,這樣就亂來了。”特魯特涅夫毫不遲疑地斬斷了在這方面做手腳的方案。

  看過資料后,有一點是他也不得不承認的,那就是嘉谷在傳統大豆育種上能吊打俄羅斯。

  俄羅斯本土大豆平均畝產僅為100公斤,也就是畝產200斤不到,遠遠低于嘉谷大豆的畝產400斤;出油率同樣如此,俄羅斯大豆出油率在17左右,而嘉谷培育的大豆,出油率在20左右,能媲美于美國的轉基因大豆…

  禁止嘉谷進口大豆種子說起來容易,但這可能會讓遠東的大豆產值降低一半都不止。

  總統派他來是要發展遠東的,而不是將遠東折騰得更加衰敗的。

  更何況,作為名義上的遠東一把手,他貌似可以一言九鼎。但要是觸及到大家的根本利益,指不定會有誰跳出來罵娘。

  不,都不是“指不定”了,應該說是“肯定”。而且以老毛子的風格來說,都不是罵娘這么簡單了,而是直接將他送去見上帝的可能性較大。

  “遠東這幫家伙,就沒想過制衡中國人嗎?”特魯特涅夫很是不滿道。

  俄遠東區很特別,除了接壤中朝之外,還隔海與美國、日韓相望,簡而言之,這是一個與各方都能“搭界”的地區,天然就應該左右逢源。

  更何況,只要是老毛子,都應該有個認識,雖然中俄相對來說利害一致,但中國過于強大并不是俄羅斯所期望的。

  特魯特涅夫并不排斥外國利益集團,因為要開發俄羅斯的資源,外國利益集團是避不開的。但他希望能維持國外勢力的平衡,而非遠東現在的一邊倒。

  但阿維林一臉苦澀道:“應該說,是有過制衡的。但在我國的農業體制下,老實說,感興趣的外國投資者不多,能打得過嘉谷的就更少了…”

  俄羅斯是世界上對農產品監管最嚴格地區之一,農業種植實施歐盟標準,嚴禁轉基因,對農藥、化肥使用量、類別都有嚴格限定,一旦違規即處以巨額罰款并實施行業禁入。

  而西方糧商,都有自己的一套技術體系,很難完全契合俄羅斯的體制,所以包括日韓糧商在內,在遠東選擇避讓的避讓,選擇收縮的收縮,只有在中國東北有著類似種植環境的嘉谷,能在俄羅斯體制下做到了最好。

  “生產做不到,大豆貿易呢?大豆需要進口且有地緣優勢的日韓都不動心?”

  “倒不是不動心,但嘉谷的出價,比國際市場價格要高出1015,沒有人能搶得過嘉谷。”

  “嘉谷為何能…”特魯特涅夫略作思考,就戛然而止了。

  他倒是忘了,嘉谷本身就在大豆農場中擁有股份的,也就是說,它能承受得起加價。

  如果特魯特涅夫對鐵礦石貿易有過了解,就會發現,嘉谷這一招,妥妥是向島國人學習的。

  在國際鐵礦石價格談判中,島國鋼企動輒就單方面與鐵礦石巨頭達成漲價協議,迫使中國鋼企也只能接受這一價格。這是因為島國財團擁有鐵礦石巨頭的股份,鐵礦石價格上漲,他們就能賺一波,然后在鐵礦石貿易時讓利給本國鋼企。

  嘉谷就更加方便了,無論是生產還是銷售,亦或是加工,都在自家體系內消化,終歸是左手倒右手而已。

  遠東這幫家伙不是看不出來,但是嘉谷肯加價,他們獲得的利益也多啊,這時候誰還管牽不牽制中國人的。

  特魯特涅夫已經充分認識到嘉谷的棘手程度了——棘手就棘手在,它不貪,或者說,它只貪自己能承受的那一份。

  這樣的勢力如果是站在合作一方,當然是穩妥的好隊友;但如果是站在敵對一方,那就是最讓人頭疼的存在了。

  重新分配上百億美元的大蛋糕從來就沒有容易的事,牽扯著如此巨大的利益,僅僅是開始,特魯特涅夫已經感受到脊背上黏連的蛛網了。

  “看來,我要和嘉谷負責人好好談談了,希望他是個聰明人。”特魯特涅夫轉念一想,如果不是聰明人,也不會讓他左右為難至此呀。

  阅读超級農業強國最新章节请关注不格()

大熊貓文學    超級農業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