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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憶往昔

  李維新博士被嘉谷的鈔能力噎住了。

  他拉住陳建章問道:“你們嘉谷治理這片鹽堿地的預算是多少?”

  這也不是什么很保密的事情,因此陳建章也就跟他說了:“將這二十萬畝荒灘地建設為存欄10萬頭奶牛的大型牧場和乳品工廠,公司計劃總投資12億元,而鹽堿地改造工程的成本預計會占到20%吧。”

  李維新聞言都為這個投資規模咋舌。

  稍微對比一下就知道其中蘊含的能量了。

  黃淮海鹽堿地治理工程這三十多年來,國家總投資也不過五個億左右。

  沒辦法,以前國家窮,要優先照顧重大項目,花錢的地方太多了,也就近些年來才慢慢增加黃淮海鹽堿地治理工程的投入。

  這還是大部分地皮不需要投入的情況下,科技人員咬牙克服一切艱難險阻才能取得今天的成果。

  而嘉谷單單為了二十萬畝鹽堿地的快速改造就砸進去兩個億,對比起來不禁讓人感到心酸。

  李維新面對陳建章這個老熟人,都不免酸溜溜地說道:“好家伙,難怪你這么痛快地就從大學里辭職了,原來是真的抱上了一根粗大腿。”

  陳建章毫不客氣地回懟:“可不是,背后有金主支持的日子簡直不要太有滋有味了!”

  李維新也只能指著他無奈地笑了起來。

  嘉谷邀請來的開荒團是江南省農墾集團的農業開發隊伍。

  如果是一般情況,想獲得農墾集團的幫助,難度是非常高的。

  別看農墾集團不起眼,畢竟是國企,獨立性是絲毫不弱的。

  機關單位只有缺錢的時候才會放下架子。不差錢的機關單位是最煩人的,因為他不和你談錢了,也不會和你談服務,最多談談政策,可你要是談的深了,他又會和你談理想談奮斗…

  而且即使他差錢了,你也要拜好碼頭才能順利將錢送出去,提著豬頭找不著廟門的情況并不鮮見。

  幸而江南省農墾集團在如今的年代并不是土豪單位,而且嘉谷在與政府談判中就提出,需要政府協調邀請農墾集團提供人力物力支持。

  當然,好處是少不了的。

  凡是農墾公司派出的開發團隊和機械設備,嘉谷會向農墾支付一筆勞務費用和租金。而且,在工作期間,農墾公司除了工資和日常福利以外,不用承擔其他的任何費用,獎金后勤以及回家的費用等等,嘉谷全都包了。

  這就等于雙倍承擔了數百人的工資,不僅給農墾公司省錢了,而且能創造不少的收入,算得上是不無小補了。反正今年以來,江南省農墾公司也沒有什么開荒項目,以他的規模,派遣數百人確實不算什么。

  嘉谷重金邀請農墾勞務團隊也是有的放矢。

  都知道,機械設備好買,熟練的工人難尋。

  而且,這不僅僅是工人的問題,還有管理模式的問題。農墾集團是國內少有的具有農業開發會戰經驗的團隊,集中、高效、明確的目標和集體主義是會戰模式不同小農經濟模式的地方,也是一般農企想學也學不到的地方。

  偏偏這種會戰模式在大規模荒地開發的時候厲害得很。

  年輕的嘉谷既沒有這樣的經驗,也沒有這樣的實力,光是靠自己摸索,花費精力不菲卻不一定有好的結果。

  因此邀請農墾農務團隊,既是為了能快速推進治理進程,也是希冀通過偷師學藝,一窺中國式農業會戰的管理模式。

  熙熙攘攘的營地安排持續了一天。

  第二天,天初明,養精蓄銳的工人們就帶著熱情,開始了開荒工作。

  見識了嘉谷的財大氣粗,李維新博士也不得不服氣,調整了規劃方案,爭取在最短時間內改良這片鹽堿地的狀況。

  不同于之前小塊試驗田,大塊鹽堿地的改造,除了灌水洗鹽,還需要進行修渠、打深井、挖排堿溝清淤等工程。

  因為地下水位淺,為了防止鹽分堆積,最基礎的水利工程是必須有的。

  工地上,有無數臺大型機械在來回平整深耕土地,轟鳴聲震人耳膜;挖掘機、鏟運機按照規劃好的地形挖土開渠;一些負責運送客土的貨車往來穿梭,來了一輛,又走一輛,忙得不可開交;已經平整好的土地像豆腐塊一樣齊齊整整地排著…

  老技術員肖誠是農墾勞務團隊的隊長,他在工地上親自堅守、協調,并不時與李維新博士團隊交流意見。

  齊政和謝開濟過來的時候,看到工人們在烈日下揮汗如雨,就對謝開濟囑咐道:“要讓后勤準備好下暑茶,同時要安排好歇息時間,保證大家的身體健康…”

  謝開濟點頭。

  這時走過來的老隊長肖誠聽到這話,咧開嘴笑道:“齊總是有心人,放心吧,現在的條件不知道有多好了,這幫兔崽子不好好干活的話,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想當年,我們在北大荒開荒的時候,哪有現在這樣的條件?再繁重的勞動,都是肩扛手抬的,如果有如今的機器,還不得樂得覺都睡不著了?”

  老隊長肖誠年輕的時候,曾作為黑省的生產建設兵團,屯墾戍邊,為開發建設北大荒貢獻了自己的青春,撫今追昔,都帶著隱隱的驕傲。

  肖誠說得興起,站著用手比劃道:“看看咱現在吃的、喝的、用的。有肉有湯,有飯有菜;營地也是有床有鋪;開荒全程機械化…知道我們當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睡地鋪是家常便飯,經常是風餐露宿,忍饑挨餓;夏季降水集中,蚊子、瞎虻成群,農忙時,夏鋤緊張,一天也鏟不到頭的壟溝,每天地里工作十七、八個小時,是‘早晚看不見,地里三頓飯’;秋收時遇上綿綿秋雨,只能用鐮刀,在泥水里撲騰著地割著麥子,濺起泥水一身;冬季嚴寒漫長,爬冰臥雪,室內冷風嗖嗖,四處透風…”

  他臉上帶著笑,說得卻是艱苦卓絕的經歷,“北大荒那是真的冷啊,‘呼氣為霜,滴水成冰,赤手則指僵,裸頭則耳斷’可不是說笑的。不過最讓人厭惡的還是蚊子,劈空一抓就是一把。到了晚上,蚊子全體出動,‘嗡嗡’聲不絕于耳。蚊帳里一次滅個幾十只蚊子是常事…”

  齊政唏噓地聽著。在讀書的時候,也曾聽說過類似的故事,然而,身處在寸草不生的荒灘中,聽著當事人講述真人真事,仍然會感受到劇烈的沖擊。

  那場幾十年前,波瀾壯闊、聲勢浩大的開拓綿延幾千里、沉寂數萬年的“北大荒”運動,使昔日蠻荒之地,變成今日的“北大倉”,夯實了國家的糧食儲備,奠定了日后國民經濟的長足發展。

  正是有老隊長這樣的人,貢獻自己,扛起了北大荒那片神奇土地的脊梁,用汗水和青春澆灌出無悔的人生,這也是奠定中國農業基礎的一個縮影。

  “不過辛苦歸辛苦,看到荒地在自己手中變成良田,就覺得一切都值得了。兜兜轉轉這么多年來,條件也在慢慢變好了,但我們還是得跟一片片荒地在作斗爭,改造出更多的良田,生產更多的糧食,大概就是我這輩子最值得驕傲的事情了…”

  李維新博士也不禁感觸:“是啊,我至今也記得剛剛進駐黃淮海試驗站的時候,百姓們聽說我們要治理鹽堿地,在這片土地上種莊稼,都笑了。有的還忍不住地勸告,治病不治癬,治土不治堿,治堿不露臉,讓我們趁早別治了,治不好砸了科學院的牌子怎么辦?”

  “可我們偏偏不信邪,硬是要把這塊骨頭啃下來。渴了就喝一口咸水,餓了就吃一口窩頭。由于營養不良,許多同事都水土不服。但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當年就使土壤得到了大幅改良…”

  兩人說著自己的經歷,雖然時代不同,但都蘊含著一樣的精神內核,那就是為國家獻身的拓荒者們,那種堅韌不屈、無私奉獻的精神。

  齊政欽佩而無言。

  就是這樣偉大而又默默無聞的人,支撐著中國走在復興之路上。

  不需要喝彩,只需要銘記,總有這樣一些人,用奉獻,用奮斗,用人生,將國家從落后中拉扯了出來。

  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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