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火光,化作奔騰的龍形朝著不遠處的克勞利阿萊斯特撲去,然而點燃的不過是空氣,他的身體在像是水面上的泡沫般消失不見了。
那同樣并非真實的存在。
但是,女巫的攻勢并沒有就此停止。
神眷者和巫師的最大區別就在于,所能使用的力量在質和量上存在壓倒性的不同。
巫師們通過知識構建自己的魔法,只要有充分的時間和足夠聰慧的大腦,能夠掌握大量魔法;在此基礎上加以組合配置,便能適應任何場合、在任何時機善加使用。
神眷者的力量則相對單一,如果貿然使用不同屬性的,“技術”上反而會相互沖突;但他們的優勢在于,無論是施術的強度,速度都遠勝尋常巫師。
火光沒有片刻停滯,迅猛擴張開來,明明是在沒有任何燃燒物的地方,空氣卻變得異常粘稠,使得太陽神力的使用宛如火上加油。
金發女巫在數個呼吸之內,便讓自己的力量擴張到足以輕易覆蓋方圓數百米的廣場,這絕不是剛剛晉升為高等巫師的一般女巫所能做到的。
室內的氣溫正在不斷上升,眼前的景象一點點扭曲,很快就將鐵爐下方的空間徹底變作一座巨大的蒸爐,驚人的熱量肆意宣泄。
到處都被火光所吞噬,維爾莉特所釋放的力量更是毫不留情,連帶著慘死的巫師們的尸體一起燒著了。濃煙滾滾生氣,遮蔽天空。
在這種情況下,幻術自然失去了作用。
因為,熾熱的火焰正在均衡地、有條不紊地層層吞食與焚燒每一個微小的角落,躲到哪里都沒有意義。
“…真心急。”
克勞利阿萊斯特嘆了口氣。
身穿黑袍的他再度出現在廣場中央,身上沒有被煙熏火烤的跡象,依然優雅。
年輕人有些苦惱地敲敲自己的腦門,又一次開口道。
“愛德華小姐,難道你是覺得我誠意不足?關于條件,我們可以再商量嘛,還有信息共享方面…”
他的態度相當誠懇。似乎對克勞利而言,周圍那地獄般的高溫根本就不是威脅,他真正在意的只有是否能和維爾莉特達成合作這一件事。
“不必了,你先在我手中活下來再說吧。”
女巫冷冷回答。
“真的…沒有其它可以商量的空間?”
“沒有。”
維爾莉特微微搖頭。
“這和你說了什么、或是想要說什么沒有任何關系。因為我覺得你是個無聊的男人,所以不會考慮和你合作。”
“…原來如此。那就沒有辦法了。”
克勞利先生露出十分遺憾的表情。
“抱歉,接下來,我恐怕就無法手下留情。”
他話音未落,伴隨著“砰”的一聲轟然巨響,廣場附近的墻壁被一股可怖的力量打碎。裂開后四處迸濺的金屬碎片像利刃般到處飛舞,數道粗壯龐大、散發著異常腥臭的青黑色暗影如同一陣颶風席卷而來。
維爾莉特警惕地放下手,輕飄飄躲過破碎物,漂浮到煙塵之上。
喧囂散去后,克勞利先生站在一只巨大的海星狀生物身上。一根根腕足像老樹的根系般盤虬,每一根上面都附有無數猙獰的孔洞狀吸盤,它們從地面將龐然的身軀拱起,支撐著身上的主人一點點抬升到與維爾莉特相近的位置。
年輕人用憐憫的目光注視著眼前的少女,感到惋惜似地搖了搖頭。
“沒想到會到如今這個局面。辣手摧花,非我本愿…愛德華小姐,你本來可以更理智一點,就算是想要殺我,都可以做得更隱蔽一些…你真的很不像一個巫師。”
“…這是何意?”
“我們已經沒必要再繼續戰斗下去了。”
“又在說這種話嗎”
“不。我的意思是…你已經輸了。”
“哦?”
維爾莉特挑起纖細眉頭,并沒有被這種沒頭沒腦的挑釁所激怒。
“你以為他們是如何死的?”
克勞利解釋道。
“集中在此處的大體上都是貴方的精英,位階都不在我之下。光靠我一個人,雖然不是真的不能解決,但是要一口氣全部殺光,確實困難…畢竟,我對神眷者的力量,掌握的還稍微有點不太深入嘛。”
“這小子在裝模作樣。我已經看出來了,什么叫不深入啊,根本就是無能為力吧。”
在女巫的心中,回蕩著魔王索羅的冷笑聲。
“真正的腥紅女士,早就已經死了幾千年了,身體還在外太空飄著呢!”
…“外太空”?
“契約者,不必去理睬他的挑釁。這家伙身上的力量,雖然比起地上教會的神眷者…也就是依靠神靈施舍才能擁有一丁點微薄力量的那群可憐蟲要強得多,但和繼承了神器的你卻根本無法相提并論,恐怕僅僅是些許殘留下來的遺產吧。”
“可是,烈日暴君不是同樣早已經隕落了嗎?”
“就算是神明,位格亦有不同。”
魔王索羅的聲音很平淡。
“太陽神在眾神之中的地位非常特殊,祂的能量源源不斷,無窮無盡,再過千萬年都無法磨滅祂在人間留下的印記。就算死后,太陽依然能高懸天空,照耀大地,而一般的神靈可沒有這么好的待遇。”
此時,克勞利還在態度悠然地說著話。他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為了解決我身上所具備的力量的缺陷,我才會選擇主動和逆十字接觸;后來還冒著生命危險,接受老師的命令,暫時成為霍華德紐倫的仆人…”
“想必愛德華聽過這個名字,對嗎?畢竟他原本是這座塔上的巫師領袖”
“說正題吧。”
維爾莉特一邊作出提醒,一邊在克勞利面前,堂堂正正地開始念咒施法。
“如果再不說明重點,很快,你就要被燒成焦炭了,再也沒有說話的機會。”
“…這是一個常識性問題。”
年輕人一臉饒有興趣的表情,只是看著金發女巫的動作,卻絲毫沒有阻止的意思。
“眾所周知,瘟疫領域雖是禁忌,卻脫胎自生命領域。這就意味著這二者在本質上是相同的它們所面向的,是這世界上的一切活物。”
“只不過,一者是肉眼能觀察到的,一者卻是微小到只能借助工具才能看見的蟲豸”
克勞利打了個響指,維爾莉特驚訝的發現,自己身上的力氣正在一點點流失。
“如果力量還不夠充分的話,就想辦法去尋找更強有力的利用方式;而瘟疫領域所涉及到的微小生物的概念,就是我最合適的幫手。”
原來如此。是將瘟疫魔法和猩紅女士…所…涉及的神術領域…相結合了嗎?
維爾莉特的思維開始遲鈍起來的瞬間,身體軟軟地倒了下去,一點力氣都用不出來。
女孩體內的激素分泌、乃至內循環系統,都被人切斷了。
這種無孔不入、難以預防的特殊能力,怪不得能將魔塔上的精英巫師們一口氣殺光…
話雖如此,失去所有反抗力量的維爾莉特臉上,卻絲毫沒有流露恐懼和震驚,反而面帶微笑。
“…你在笑什么?”
年輕人的聲音仿佛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金發女巫咳嗽幾聲,吐出幾口暗紅色的鮮血,她的身體因突如其來的病痛折磨而蜷縮著,像覺得很冷似的倒在地上顫抖。維爾莉特聲音異常虛弱,她顫顫巍巍地回答道。
“吵…吵死了…我不是說過…”
“讓你去死嗎?”
剎那間,天地之間被純白色的光亮所淹沒;一時不小心的“直視”,讓克勞利阿萊斯特的視網膜被轉瞬間燃燒殆盡。
一道自上而下、貫穿整座魔塔的“光之劍”,直直地穿透金屬與泥土,深深插入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