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造的墻,自然墻后會有人在。那是何等雄偉的建筑啊......”
他搖了搖頭。
“但我從來沒有去過。我的父親雖是東土人,我的母親卻是北部山麓一個出身平凡的牧場主女兒,那里距離維多利亞港有數百公里之遠。在我出生后不久,因為故鄉的召集,父親不得不離開那個家。”
“照這樣說來,你并沒有親眼見過東土世界?”
朗曼·霍爾嘆口氣,很罕見地表露出失望的情緒。
“真遺憾。我還真想知道深淵的盡頭到底是什么模樣。”
“我聽說那里是被一個叫做‘全境之帝’的長生不死之人所統治的偉大帝國,那里的風土人情與瑪雅大陸截然不同,包括非凡者們所擁有的整套神秘學體系,有著非同一般的吸引力。”
“可惜,那地方永遠只能存在于游記、傳聞和吟游詩人們的口中里,卻無人能觸及。”
“未必無法到達。”
館主很認真地說道。
“我父親在離開前,曾給我留下過尋找他的線索,前提是我愿意放下一切去冒險。等哪天我老了,就會去深淵的那一頭看看。”
“但是,從來沒有人能經過迷霧之海,或是爬上風暴絕壁、再穿越無底深淵,不是嗎?”
“事實勝于雄辯,我父親就是遠渡重洋而來之的人。既然他能過來,我們就有辦法找到路過去。”
“那或許,他們不是沿著長城過來的。這座城墻的存在,就是為了防止有人從深淵中爬出來…”
“好了,這是題外話。”
館主打斷了霍爾先生的話。
“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來考慮,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話,我發誓,我會來邀請你的。”
“老實說,館主閣下,”朗曼·霍爾仍然沒有改變自己對他的稱呼,“我能猜出你接下來想說的話。而對于巫師而言,那種話題遠遠不如討論與幻想未知的世界更有趣。”
“這還真是抱歉。”
對方聳了聳肩。
“但我必須說明,這是作為合作伙伴的義務。霍爾先生,你知道教廷的人正在關注這里嗎?這群年輕巫師們的這場旅途并不輕松,如果沒有人在暗中照顧,情況很可能會變得很糟糕。”
“狩獵時刻本身就是對年輕人的一種鍛煉,如果還要人在旁邊時刻照看,豈不是失去了原本的意義?”
“哪怕在最不幸的情況下,他們全都可能死在那里?”
“......這不可能。我只是讓他們去荒野上狩獵邪魔,而不是大舉入侵世俗領域、發動一場戰爭。這種事輪不到一群他們來做。”
“有關于這個問題,我剛才已經說過答案了。國王和神甫們可不會如此輕松看待,他們早早便將這里看作眼中釘,特別是在有通天塔這個先例之后…不是嗎?”
朗曼·霍爾蹙起眉頭,沉默片刻后才說道。
“教廷真的準備撕破臉皮,哪怕與我們開戰都在所不惜?你們難道已經預見到了這樣的未來?”
“他們本該不是如此短視的人。經歷數十年前的那場分裂,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應該是借助世俗王國的力量恢復自身的實力,而不是不惜代價,再與我等發生爭斗。”
“如果教皇廳的人腦子沒有個個都發熱壞掉,這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館主回答道。
“他們認為,這片荒野上存在著某種巨大的威脅;而早日拔除這一威脅,遠比休養生息更重要。”
“......那是什么?”
朗曼·霍爾詢問道。
很顯然,這位臨時合作同伴話語中潛藏的意思是:教廷或許并不是沖著魔塔而來,而是另有所圖。
但由于狩獵隊伍的存在,假如兩方人馬真的不幸在路上遭遇,對方絕不會選擇留手——無論是出于立場原因,還是保守秘密的緣故,遲早會有一場腥風血雨;面對教皇廳直屬,被派遣出來執行秘密任務的精英圣職者隊伍,年輕的狼崽們恐怕不是對手。
其中的關鍵,就在于教廷的目的究竟為何。
“抱歉,我‘看’不清楚。”
館主閣下搖了搖頭。
“在一周前,我已經召集了當時在學會總部的所有觀星術士與占卜家們們,采用了種種手段試圖觀測,但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我們只能看到黑暗,一片無窮無盡的深邃黑暗。能確定其源頭就在寂靜嶺地之上,但沒有人能辨認其正體的性質。”
“不過,既然教廷的目標位于此處,兩邊十有會碰上......你知道,霧妖這種邪魔原本生長于何處吧?”
巫師領袖聞言,頓時瞇起眼睛,瞳孔中放出危險的光芒。
“…你是明知這一點的前提下,才向我建議將目標定為霧妖的?”
“不不不!”
館主干咳一聲,連忙搖頭。
“你想想,我手下的人一起參與了,不是嗎?如果早知道有這樣的風險,我是不會答應這次合作請求的。”
“......那么,你到底想說什么?”
對方使用了如此漫長的鋪墊,令朗曼·霍爾隱約猜到了他的想法 “事先聲明,讓我離開這座魔塔是不可能的。我有自己的義務和立場,若是我離開此地,在戰爭還未來得及打響之前,魔塔的統治權結局恐怕就要落幕了。所以——”
“我明白,霍爾閣下。”
對方咧開嘴角,露出爽朗的笑容。
“既然如此,請允許我參與吧?我會好好照顧我的屬下們和你塔上的學生們。”
…果然。
霍爾先生心想。
這才是這個人的目的。
他所追求的東西,很有可能和教廷一樣,所謂“無法通過觀星術和占卜看清晰的黑暗”——他就是沖著那個去的吧?
之前說無人能察覺到荒野上隱藏之物的正體,不知道是真是假…
但霍爾先生卻沒有思考太久,毫不猶豫答應了他的要求。
“好,你去吧。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
朗曼·霍爾本來就不在意合作伙伴另有所圖。
他就是這樣一種人:當他看重某件東西時,他的眼中就會只剩下這一樣東西。除此之外,對他而言都會變得毫無意義。
“感謝您的理解。”
館主閣下微微頷首,頗有風度地朝著合作伙伴行禮告別。
當年輕人離開居所后,他為自己戴上了繡有金色眼睛狀圖案的白色面罩。如此一來,當他混入觀星術士們的隊列中后,誰都無法注意到他和這群人的區別。
“會長。”
“會長大人......”
在一片恭敬的歡迎聲音中,館主緩步走入白袍人中。
他抬起雙手,視線緩緩掠過四周,笑著對眾人說道。
“為了迎接那位被命運選中的女孩,希冀吾等夙愿實現之時早日到來——現在,就讓這趟旅程開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