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塔上的人影佩戴著面具。那個身影并不高大,在有數十層樓高的由詛咒構筑而成的漆黑怪物面前顯得如此渺小,但他卻在足以摧毀宴會上所有巫師的巨大風暴面前屹立不動,就像磐石般堅不可摧。
拉斯普欽大人…!
詩蔻迪見到男人臉上佩戴的銀白色面具,很快辨認出了他的身份。
她一開始以為是詛咒之手被拉斯普欽體內的魔力所吸引,所以就算知道對方是傳奇巫師,還是忍不住感到有些擔憂。
但詩蔻迪很快意識到,這種想法是不正確的。因為這次是拉斯普欽大人主動出手,將詛咒吸引了過去!
就像詛咒最開始爆發的那一刻,無數道風柱般的“黑霧”涌入球體,這一次則是從盤踞在靈界天空之上的漆黑太陽之上蔓延出數十道龍卷,全都朝著高塔之上的巫師領袖那里瘋狂涌去。
每一道傳奇詛咒伸出的龍卷,都有著能讓一位魔法大師不得不退避的危險性,但拉斯普欽卻只用一只手,就將它們全都阻擋下來。
高懸在上方的詛咒核心內部伸展出來的觸手,原本是為了捕獵宴會上的巫師們,但在拉斯普欽大人出手之后,他所在的位置就變成了一個位于深海之中的漩渦,將整個大廳內的詛咒之力吸引過去,反過來將那些無形的腕足全部拉扯過來,撕碎、并盡數吞噬。
傳奇巫師的腳下如同深不見底的巨淵,張開吞食萬物的口子。
覆蓋宴會大廳的漆黑煙霧正在這種恐怖的引力中不斷消散。一道道刺目的光芒像天邊劃過的流星般那樣閃耀,在視網膜上留下熾白的影子。那是象征著拉斯普欽大人與詛咒太陽之間角力的光,碰撞產生的余波呼嘯著充斥在這片空間內,時不時爆發出一陣令她精神恍惚意識渙散的波瀾。
這時候詩蔻迪才注意到,拉斯普欽大人甚至沒有像尋常巫師戰斗時那樣,念誦咒語和使用法陣!這種程度的力量在這位傳奇巫師眼里,就像是不值得認真的小打小鬧一樣。他僅僅是在用身上某種高位護身術與詛咒相互對抗,而其結果就是光所掀起的“沖擊波”,便足以影響到周圍的魔網狀態。
…不,說是“角力”或者“對抗”,應該不太準確吧?在拉斯普欽大人面前,原本令她們感到絕望的傳奇詛咒的影響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滑。原本像太陽般籠罩著這片天空的龐大核心,以和爆發瞬間的膨脹相差無幾的速度迅速縮小。張牙舞爪的“觸手”們亦萎縮下來,無力地在半空中搖擺著,完全失去了囂張的氣焰。
詩蔻迪知道這樣的想法很愚蠢。因為詛咒本身是沒有任何知性的,更何況沒有任何人在操縱它。可是在此時的她眼中,在因為拉斯普欽大人出手相助,才在生死一線關頭得到拯救的她看來,眼前的這一幕就像是古代的神話傳說中,被上天選中的英雄降服為禍人間的惡獸,宛如凝固在史詩和油畫之中的場景。
不到半分鐘,籠罩著大廳的污染和混亂的煙霧消散,體內的施法能力重新回歸。
詩蔻迪看見了各學派巫師代表們的身影。值得慶幸的是,絕大部分人都還活著。只有寥寥幾個倒霉的家伙被詛咒襲擊,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而就和現在的自己一樣,從詛咒中被解救出來的所有人,都懷著深深的敬畏之心,仰望著高塔上的傳奇巫師。
諾維赫·拉斯普欽是“荒原狼”的五位領袖中最深居簡出的一位,作風向來秉承神秘主義,而拉斯普欽學派在塔內的五大學派中也是人數是最少的一支。而且即使是學派內成員,能有機會見到拉斯普欽大人在眾人面前展露威嚴的時刻,同樣很罕見。
或許是這種理由,雖然人們對高居魔塔頂端的五位巫師領袖都充滿著畏懼心理,大部分人就連和他們對視都不敢。但拉斯普欽擁有的影響力較于另外四位領袖而言,確實要更弱一些;也有一些比較流行的傳聞,說他雖然是通靈領域內無可爭議的權威,卻不擅長正面戰斗。
詩蔻迪向來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在她看來,能夠達到傳奇位階的巫師都是毋庸置疑的怪物。不過,在經過今天這次嚴重的災難之后,想必不會再有人會產生這種愚蠢的想法了。假如沒有拉斯普欽大人出手相助,這里的人起碼有一半要重傷或是死亡。
詩蔻迪覺得他們中至少有相當一部分,會發自心底地感激和尊敬這位平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領袖大人,拉斯普欽學派的影響力將會隨之擴大。
終于,高塔之上風平浪靜。
這場突如其來,原本令他們感到近乎絕望的厄難,就像它洶涌而來時候那樣,以極為短暫的速度落幕了。這不到十分鐘內發生的一切,讓人感覺如墮夢中,甚至還有些沒反應過來的感覺。
有的在詛咒爆發前那一刻就昏迷過去的巫師,在污染性的力量削弱后才茫然醒轉。當然,他們在看到那個高塔上的人影,還有旁邊人的講述后,也都明白之前發生了什么。
等到整顆黑色太陽都消失不見之后,佩戴銀白面具的男人放下手,他沒有看向其他人,只是瞥了坐在高臺上的她一眼,轉身離開了。就像這一切都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不過在拉斯普欽大人眼中確實如此吧。詩蔻迪這樣想道。
威脅遠離之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有幾位黑血社的巫師,這時候總算敢飛上來,準備向他們的年輕領導傳達自己的擔憂和焦慮之情。詩蔻迪一邊面帶微笑地和他們說著話,可是少女的腦海里卻盤桓著某些令她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古怪念頭,紛亂的念頭不斷地浮現又破滅。
不經意間,詩蔻迪的手掌輕輕按在自己的胸口。明明危機已經消失,她卻覺得自己的心跳正在加快,有種不知所措的慌亂感。她本該不是那種會輕易因為他人言行而動搖的人,但…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