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和平協議達成之后,在法國人的要求下,英國開始對國內的政治經濟進行全面的改革。首先就是整頓國內混亂的金融秩序。
顯然,如今的英鎊紙幣已經完全喪失了信用,它們不能兌換黃金,在這個金本位制度的時代里,一種貨幣不能兌換黃金,那它就是毫無用處的廢紙。
所以,整頓英國的金融秩序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整頓英鎊。按照英鎊金幣的價值來一比一兌換紙幣英鎊?那怎么可能呢?別說英國人沒有那么多的黃金,就是法國人,甚至是整個歐洲也沒有那么多的黃金,況且真的要這樣兌換,那到底誰是戰勝國了?
于是法國人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計劃。按照這個計劃,英國政府將所有的黃金儲備存入羅馬銀行,并委托羅馬銀行發行新英鎊。新英鎊將按照一比十萬的比例兌換英鎊紙幣。同時,舊英鎊,包括舊英鎊金幣,都將逐步退出流通。
為了確保新英鎊的價值,新英鎊將和,將和法郎,而不是黃金綁定。新英鎊不能直接兌換黃金,但是可以按照固定的比例兌換法郎,(當然,這是有手續費的)然后他們就可以拿著法郎,向羅馬銀行兌換相應的黃金。
為什么不是新英鎊直接兌換黃金,而要通過法郎轉一個彎呢?這當然是為了避免大量的擠兌黃金。
首先你要知道,羅馬銀行呀,它和一般的銀行是不太一樣的,它的主要客戶并不是市井小民,甚至也不是一般的企業,而是各國的重要的商業銀行。
這就造成了,羅馬銀行在各國開設的網點其實很少。另外,因為網點數量有限,所以要用法郎兌換黃金,需要提前預約,而且還要排隊。這樣兌換的量就不可能太大。
而另一方面,法郎并不能直接在英國境內使用,(當然,事實上很多英國企業都愿意直接接受法郎紙幣)法郎雖然信用很高,但是使用起來還是不太方便。而且兌換有手續費,而且還不低。(當然,如果你自己跑到法國去兌換,那是不要手續費的,但那不是也要差旅費嗎?)既然隨時可以兌換,而且都是紙幣對紙幣,一般人兌換的意愿也就會下降。
而新英鎊和法郎綁定,也可以提高英國人對新英鎊的信心。
當然,羅馬銀行也不是做慈善的,取得新英鎊的發行權,這里面的利益不小。而英國的黃金儲備存入他的金庫,更是好處多多。雖然在經過戰爭之后,英國的黃金儲備其實已經不多了,但是,僅僅是因此而獲得的信用上的好處,都是不小的。
在通過新英鎊的發行,英國的金融秩序開始恢復。而英國人的處境,卻發生了奇怪的變化。
首先因為資本和市場的完全開放,英國的企業,普遍受到了巨大的沖擊。尤其是一些中小企業,他們在戰爭中本來就運營困難,戰爭結束后,有直接面對歐洲工業的沖擊,于是大片的企業開始破產。
相比中小企業,大企業的抗沖擊能力也更強一點,但是大企業也是法國人優先打擊的重點,尤其是那些重工業企業,往往都和英國軍隊有著密切的聯系,如今英國軍隊大縮編,他們的未來同樣艱難,好在這些企業大多還有被收割的價值,所以,還可以通過資本重整的方式得到新生。當然,資本重組的結果往往就是企業雖然還叫那個老名字,但是老板說不定就已經換成了法國人。或者企業依舊叫那個名字,管理企業的老板依舊是那個老板,但是這個企業的大股東卻已經變成法國人了,明面上的那個老板,在企業中占據的份額可能已經只剩下百分之幾了。這就像后世的東南亞金融危機之后,燈塔國利用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之類的玩意兒,對宇宙國的大企業的收割一樣。
按照一般的道理,這樣的沖擊,肯定會讓英國底層的工人餓殍遍野——因為工廠什么的破產得破產,停業整頓的停業整頓。在經濟生活中,工人和資本家所承擔的風險是不太一樣的,一旦經濟形勢不好,工人要冒的風險就是可能會餓死;而資本家呢,他們要冒的危險就是損失錢財,而且資本越雄厚的資本家,事實上損失會越小。甚至可能不但沒有損失反而還賺到了不少呢,這也就是摩根說“到了危機的時候,真正有價值的股票才會回到它真正的主人手中”。
當然,相比之下,資本家承擔的風險自然更大,畢竟工人失去的只是他們的生命,而資本家損失的,可是他們的錢呀。
但是在英國,情況卻有了一些變化,因為英國的工人,找到了另一個賺錢的途徑,那就是出過去給法國人打工。
如今在英法之間,資本和人員都是自由流動的。所以英國工人完全也可以去法國工作。相比那些德意志人,英國的工人更為訓練有素,勞動效率也更高,而且對工資什么的要求也更低。所以法國人也很樂意雇用這些英國工人。甚至不光是法國人,就連歐洲其他國家的企業主,也普遍很喜歡英國工人。市場優化的結果,就是英國的那些還在勉強苦苦支撐的企業,突然發現,英國出現了用工荒,他們居然招不到足夠的工人了。
這種情況對于英國的工業來說,幾乎就是摧毀性的。其實對整個歐洲都是如此,工人被工業更發達的法國吸引走了,資金,不管是哪個國家的資金其實也都自動的流向了法國。于是用以支持工業化的兩個支柱,勞動力和資本都開始遠離英國。
而在英國,古老的中世紀式的生活似乎又在復蘇,資本和工業的喧囂開始遠離他們,城市和農村又重新變得淳樸而寧靜,或許湖畔派的那些詩人會更喜歡這個英國吧。
唯一讓人感到美中不足的就是,在英國,年輕人顯得少了些,尤其是那些村莊里,你幾乎看不到一個年輕人。那里只有衰老的老人,有時候也有未成年的孩子,這些孩子的父母卻都不在。對于這些孩子來說,他們的父母就像是圣誕老人,只在圣誕節前后突然出現在他們的面前,并且給他們帶來各種小禮物。然后,等圣誕節一過去,他們也就跟著消失了。
當然,也許有一天,他們的父母會突然出現他們面前,告訴他們:“我們要搬家了,搬到一個遙遠的地方去過好日子。”然后他們一家人就會離開村莊,坐上一條船,離開了歐洲。
英國人大多數去的地方并不是北美。法國人并不希望將更多的英國人送到北美去。這些年來,拿破侖在本土采取了鼓勵生育的政策,其中的一個重要目的就是為了保證在路易斯安納,說法語的法國人,在數量上能比說德語的法國人更多。
所以大多數英國人移民的路線還是印度或者非洲和南美洲。
“印度是個好地方。尤其是那里的文化,特別的好。”在談起印度的時候,約瑟夫這樣說道。
“真的嗎?”拿破侖對于印度的文化所知不多。
“真個屁呀!約瑟夫那張嘴里會說啥,你還不知道?”呂西安表示拿破侖實在是太年輕,太幼稚了。
“印度的文化將人天然的分成很多個等級,而且他們用了一個神奇的發明,來為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的不平等作解釋。”約瑟夫繼續說道,“拿破侖,在面對世間的不平等的問題的時候,天主教是怎么干的?”
拿破侖想了想回答道:“首先認為一切的人,在靈魂上都是平等的,只要信仰虔誠,就能上天堂,以安撫人們;接著說人有原罪,所以受苦是應該的;然后再表示世間的生活不是生活的目的,上天堂才是,好讓人民不再關注現實的痛苦;最后再來美化一下苦難,給出個窮苦人更容易上天堂,只要他們虔誠地忍受痛苦的說法。我覺得,天主教之所以能取代羅馬多神教,就是因為羅馬多神教太讓人關注現實的得失了——這對居上位的人不利。”
“在這個問題上,印度人更近了一步。”約瑟夫笑道,“印度人用輪回來替代了天堂和原罪。他們相信,一個人死了之后,靈魂會轉世到新生的孩子或者是新生的動物身上。而新的生命周期中你會有什么待遇,取決于你在此前的輪回中的行為。嗯,這真是一個偉大的發明。這樣一來,如果有人抱怨說,為什么我從早到晚的辛苦勞作,卻連飯都吃不飽?而那些什么都不干的人,卻能過著奢侈豪華的生活?
拿破侖,你知道,如果是在法國,當有人問出這樣的問題之后,革命就近在咫尺了。但是在印度卻是不一樣的。如果有個印度人發出這樣的疑問,其他人就會告訴他,這是因為你上一世干的壞事太多了,所以這一世要為上一世的罪行還債。所以——上一世到底怎么樣,是無法證實或者證偽的,但是有了這樣的一套說法,就完全可以用來給世界上一切的不平等,甚至是一切的罪惡做辯解。
印度人接受了這樣的思想,于是他們就能夠忍受各種在我們看來不可思議,無法容忍的壓迫和欺凌。所以我說,印度文化,對于那些居上位的人來說,真是太好了。
不過這種文化也帶來了一個小麻煩,那就是他容易讓人不思進取。因為在他們看來,無論是什么樣的狀態,都是上輩子做的好事或者惡事決定的,所以處下位的人不思反抗,自然沒什么進取的意思。而居上位的人呢,嗯,反正日子好過沒威脅,自然也就是要怎么懶惰就怎么懶惰了。所以印度總是很容易被征服的。”
“你說得印度這么好,我都想去當個印度土王了。”拿破侖不無諷刺地道。
“如果世界上沒有其他國家,那當個印度土王,倒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呂西安卻半認真的說。
“印度是個能把人養成廢物的地方。所以雖然印度我們如今也能搜刮一把了,但是我并不希望法國人往那里大量移民,那會弄出一堆廢物來的。”約瑟夫這樣說道。
“所以你覺得把英國人都送到那邊去,也不用擔心他們在那邊弄出個新的英國出來了?”拿破侖說。
“在北美,如果我們不插一手,美國倒是真可能變成一個新英國。但是在印度,他們很快就會發現印度的好處,然后都變成新的剎帝利的。”
“所以就讓英國人都去印度,最后變廢物?”
“對呀,反正當他們準備移民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不會再給我們做員工了。”約瑟夫回答道,“不過對于印度,我們還是要干預一下的,我們要敦促各國尊重印度的傳統,尤其是土邦遍地的傳統,避免將它整體化,不要讓它將來從一個地理概念,和文化概念,最后卻變成了一個民族國家的概念。”
“嗯,這樣英國人就徹底地對我們沒有威脅了。”拿破侖說道,“現在放眼望去,整個歐洲,已經沒有力量能夠挑戰法蘭西了。我們終于可以說,法蘭西天下無敵了!而且,現在在法蘭西控制下的土地,遍布整個地球,當太陽從我們的一處勢力范圍落下去的時候,它也同時在我們的另一處勢力范圍升起。新的,無敵的,日不落的千年帝國已經出現在地平線上了…”
拿破侖正在發感慨,卻突然看到約瑟夫忍不住笑了。
“怎么了,約瑟夫?我說錯什么了嗎?”拿破侖問道。
“啊,拿破侖,我想問一下,地平線是什么意思?”約瑟夫忍住笑回答道。
“這個詞是什么意思你都不知道?地平線,就是你無論怎么走,永遠都走不到的一條線呀。”呂西安也哈哈大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