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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海夭

  法夫尼爾教授的那篇文章一發表,立刻就引起了強烈的反響。因為這篇文章,公開的要求美國人民放棄“不切實際的大國夢想”,追求那些看起來很小,卻更為實實在在的幸福。

  法夫尼爾教授在文章中說,美利堅合眾國已經偏離了他建國的時候的基本追求,在建國的時候,北美人民并不想建立一個所謂的“大國強國”,因為他們都見證過一個“大國”、“強國”是如何欺壓,奴役他的人民的。

  當年,正是為了逃避一個“強國”的宗教迫害,才會有先民逃到北美。而此后,北美之所以會掀起獨立戰爭,完全也是因為一個“強國”的壓榨。

  而北美獨立的時候,美國人民的一個憂慮就是,當人民趕走了三千英里外的那一個暴君之后,會不會面對一英里內的三千個暴君。所以,一開始,北美人民對于政府是非常的警覺的。對于政府的權力,是給了很多的限制的。

  也正因為如此,北美人民才得以在一定時間內享受到了自由和平的幸福生活。但是,這種自由幸福的生活卻有被追求成為“強國”的野望破壞的危險。

  因為“強國”的一個必須就是政府必須集中起巨大的財力物力。當年英國之所以壓榨奴役其國內,以及其屬地的人民,不就是為了將這些財力物力集中起來嗎?

  天下的財富只有那么多,這些財富不在人民手中,就在政府手中。“強國”其實指的是強大的政府,所以想要成為“強國”,就一定會搜刮百姓,就一定會與民爭利。

  如今在美國,出現了一個很不好的傾向,就是想要建立一個“強大的國家”。正是在這樣的傾向下,美國才會不斷地試圖擴張領地,和周圍的印第安部落以及北邊的敵對國家,甚至和幫助北美贏得獨立的友好國家發生武力摩擦。并最終導致了戰爭。

  法夫尼爾教授擔心,這一切都是一個大陰謀。一些人在利用戰爭,試圖建立一個能任意干涉人民的自由的大政府,追求成為“強國”正是這一陰謀的表現。

  所以最后,法夫尼爾教授呼吁大家提高警惕,拒絕成為“強國”的誘惑,守住屬于小民的尊嚴。

  老實說,法夫尼爾的這篇文章漏洞百出,根本就站不住腳。別的不說,法國難道不是強國嗎?法國人民難道就沒有尊嚴了?

  所以當然就有人站出來批判法夫尼爾了。只是他們批判的方式卻很有意思。

  他們首先指出,法夫尼爾將“大國崛起”和“小民尊嚴”對立起來,是非常的不嚴謹的。因為在世界上,有既能保證“大國崛起”也能維護“小民尊嚴”的典范,那就是法蘭西共和國。不考慮如何向法蘭西共和國這樣好榜樣學習,卻將“大國崛起”固定在英國這樣的邪惡國家的路線上,這顯然是不對的。

  那么為什么法國的大國崛起和小民尊嚴可以兼顧,而英國的卻不能呢?

  “這當然要歸之于英國文化和法國文化的區別。”哈佛大學教授,巴黎大學法學博士葛雷德先生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法國從傳統上來說,是一個農業國,農業的特點是內斂的,合作的,追求和世界的和諧的。所以法國人在面對矛盾的時候,總是愿意設身處地的為別人著想。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法國人民特別的具有共情能力。因而在建立強大國家的時候,他們的目的非常明確,就是為了維護人民的權利,自由和正義。

  我們就以法蘭西第一執政拿破侖·波拿巴閣下為例。很多美國人喜歡將喬治·華盛頓總統和拿破侖·波拿巴執政相提并論。但是在事實上,他們是根本就沒有可比性的。

  首先就功績來說,在抵抗英國暴政的戰爭中,華盛頓總統雖然是大陸軍的總司令,雖然也獲得過一些勝利。但是我們實事求是地說,在法國派兵參戰之前,華盛頓總統同樣是敗多勝少的。獨立戰爭中的那些最為關鍵,最為艱難的戰役,即使不能說全部都是拉法耶特將軍和他麾下的法國軍隊打的,但大部分都是法軍的功勞,這卻是非常確定的。

  而拿破侖·波拿巴執政呢,那是在全歐洲的暴君的圍攻下,力挽狂瀾,徹底地打垮了歐洲的暴君們,以軍事上的成就而論,拿破侖·波拿巴執政完全可以和亞歷山大大帝這樣的軍事家相媲美。

  而在治理國家的成就上,華盛頓總統同樣不足以和拿破侖·波拿巴執政相提并論。美國執行的是聯邦制,各州基本上處于自治狀態,總統,尤其是華盛頓總統,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個各州之間的協調者而已。但是拿破侖·波拿巴執政可不一樣,他是法蘭西的真正的管理者。在他的領導下,法國的進步真是讓整個世界都感到驚訝。也正因為如此,拿破侖·波拿巴執政在法國,乃至在全世界獲得的擁戴都要遠遠的超過此前的任何一位領導者。即使是奧古斯都和查理曼在這一點上都無法和他相提并論。

  所以,華盛頓總統在政治成就和威望上也無法和拿破侖·波拿巴執政相提并論。除此之外,拿破侖·波拿巴執政還是偉大的法學家,以及法蘭西科學院的院士。從各方面來說,拿破侖·波拿巴執政都是這個時代最偉大的偉人,甚至是這個時代的完人。

  所以,當人們稱贊華盛頓總統維護了民主制度的時候,不要忘了,華盛頓總統從來沒有足夠的權力和威望來破壞民主,建立獨裁。

  但是拿破侖·波拿巴執政呢,他的權力、他的威望,都足以讓他更進一步,法國人民并不反對他成為狄克推多甚至是奧古斯都。但是拿破侖·波拿巴執政依然忠于民主,維護民主。從這一點來說,拿破侖·波拿巴執政才是真正的直面了權力的誘惑并且戰勝了它。

  為什么拿破侖·波拿巴執政能戰勝這樣的誘惑,一直不忘初心,忠于法蘭西人民呢?這當然要歸結到法蘭西的內斂的,合作的,追求和世界的和諧的文化上。

  相形之下,英國的文化是什么樣的呢?英國的文化是海盜的文化,因為缺乏溫暖而肥沃的土地,大量的英國人是以當強盜,劫掠為生的。如果注意一下英國的各種傳說,你就會發現,英國人的故事中有大量的贊頌盜賊,贊頌海盜的內容。他們絲毫不把劫掠和殺戮為恥。

  所以我們就可以看到,為了利益,對外英國人會以海盜手段來對付西班牙人和荷蘭人;對內英國人會利用惡法剝奪農民的土地,壓迫不同信仰的國民。因為在英國的文化中,這些都不是恥辱,而是光榮。

  我們美國人,就只這種可恥的文化的受害者。當年我們的先輩在英國,因為信仰而備受迫害,因此不得不冒險逃到北美。后來同樣是因為無法承受英國人的壓榨,我們才發起了獨立戰爭。

  但是正像另一位波拿巴,法國科學院的波拿巴院長說的那樣:‘當你凝望深淵的時候,深淵也在凝望你。’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那個民族,像我們這樣飽受英國的迫害了,也沒有哪個民族和我們這樣長時間地和英國人糾纏不休了。我們一邊在反抗著英國的暴虐,但另一方面,英國人的暴虐又深深地滲入了我們的文化,甚至是我們的靈魂。

  所以,當五月花在北美登陸之后,曾經得到過當地印第安人的幫助,度過了最為艱難的時期。但后來我們和他們因為信仰以及其他的一些事情發生了矛盾,結果呢,我們殺光了他們。我并不是說印第安人完全無辜,但是我們為什么不能用先進的文化,正確的信仰去感召他們,而是采用了這樣暴虐的方式?想想耶穌基督在受到別人的否認,在遭到別人的侮辱和迫害的時候是什么反應,我們呢?我們還有資格自稱是他的信徒嗎?

  此外,我們的《獨立宣言》本來可以更加偉大的。但是在臨發表的時候,卻被刪去了一些關鍵的字句。這些字句批判英國人侵略、綁架一些從未的罪過他們的民族——非洲的黑人,將他們賣做奴隸來獲得帶血的利益。

  我們為什么會刪掉這樣充滿了人道的光輝的字句?因為我們同樣在利用英國人的暴行獲利,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是英國人的罪行的同謀,我們不愿意為了正義犧牲自己的利益。在這里,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英格蘭的貪婪和暴虐同樣存在于我們的身上。

  我們再對比一下法蘭西,在王政時代,法蘭西也曾經參與過奴隸貿易,也曾經依靠壓榨黑人奴隸來獲得利益。但是當自由、民主、博愛的旗幟高高飄揚起來之后,我們看到,法蘭西是如何應對圣多明各的黑人的正義要求的。

  以當時法蘭西的軍事力量,撲滅一些根本就沒有多少戰斗力的黑人的反抗幾乎就是易如反掌。如果統治圣多明各的是英國,甚至是我們,這件事情會有什么樣的結果?毫無疑問,黑人的血會將整個圣多明各染紅的。

  但是法蘭西是怎樣處理這件事情的?法蘭西并沒有為了利益而背叛良知,他們不但沒有鎮壓這些黑人,還承認了這些黑人的公民權,還主動地扶持這些黑人建立自己的國家,讓過去的圣多明各,現在的海地共和國,變成了黑人們的樂土和天堂。這才是真正符合基督精神的做法,法蘭西文化的優越性在這一刻表現得如此完美,令人敬仰。

  只有根植于厚實的大地的文明,才能創造出這樣的博大而厚重的文化,才能孕育出像拿破侖·波拿巴這樣的千古完人,才能產生像法蘭西共和國這樣的偉大的國家。而從狂暴的海洋中產生出來的海盜文化,卻只能帶著我們不斷地在對別人也對自己人的掠奪和屠戮中痛苦掙扎。人類畢竟不是海洋生物,人類的雙腿必須站立在堅實的大地上。

  忠誠于大地吧,就像忠誠于自己的良知;擁抱大地吧,就像擁抱著我們的母親。只有站在厚實的大地上,我們才能真正成為一個完整的,強大的人。

  我并不反對美利堅成為一個‘強國’,我也不會認為‘大國崛起’和‘小民尊嚴’存在矛盾。但是‘大國崛起’必須建立在我們離開暴虐的原始的大海,登上敦厚寬仁的大地的基礎之上,否則,‘大國崛起’就這能成為對‘小民尊嚴’的踐踏。

  逃離大海,登上陸地吧,美利堅!”

  這樣的一篇文章,當然引起了更多的爭議,尤其是南方的那些奴隸主,更是憤怒至極。他們在自己的報紙上瘋狂的詛咒葛雷德,宣稱他一定會下地獄。

  一開始,這些人還試圖在報紙上和葛雷德辯論。但是很顯然,那些土包子奴隸主,連最基本的三段論都弄不明白,邏輯水平差得和懂王都有的一比。結果自然在辯論中被批駁得張口結舌,最后只能用一句“你說的都是假的”,來結束了。

  既然批判的武器對付不了葛雷德,那些武德充沛的南方佬自然就想到了武器的批判。而這也正是真理部希望看到的。

  真理部已經注意到一些南方的報紙上甚至公開地呼吁要“天誅國賊”了。而且一些參與了屠殺的士兵,對于葛雷德對他們的批判極為不滿,比如說佐治亞州的一個叫做“純潔信仰”的南方民兵組織在練習打靶的時候,已經將葛雷德的畫像和名字貼在了靶子上了。

  他們的報紙自然立刻將這些事情在馬塞諸塞州的報紙上揭露出來。然后馬塞諸塞州的輿論自然是一片嘩然,雖然馬塞諸塞州一樣有大量的人并不贊同葛雷德的觀點。但是言論自由畢竟是得到了權利法案的保護的。所以馬塞諸塞州的州長甚至都不得不站出來向佐治亞州喊話,要求他們尊重言論自由。

  而佐治亞州的回答卻是:“將那個家伙的名字貼在靶子上,同樣是一種表達,一種言論,同樣也是言論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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