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再次停了下來,前面一片嘈雜,就好像又一次回到了九三年一樣。卡諾便從車廂中伸出頭來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
“長官,前面一群人圍在一家銀行前面,把路都堵住了。”馬車夫回答道。
聽了這話,卡諾忍不住搖了搖頭,然后道:“啊,巴茨,再繞一下吧,得快點,我今天要遲到了。你知道那條路上沒有銀行嗎?”
在這個早晨,卡諾在上班的途中已經繞了好幾次路了。
這個時候,危機已經波及到了銀行,而一旦危機波及到銀行,對整個社會的影響就明顯了。大批的銀行因為無法應對擠兌而關門,進而發展到許多的中小銀行紛紛開始宣布倒閉。
一般來說,較小的銀行為了吸引儲戶,總是更愿意提供比大銀行更高一點的存款利率。這自然也就增加了他們運營的時候的成本。而且為了賺出足夠的錢,他們也不得不進行一些更激進的投資甚至是投機。因此,在這場風潮中,這些進行激進的投機的小銀行首先開始成批的倒閉。
銀行倒閉,儲戶們放在這里的錢,自然是跟著灰飛煙滅。很多人辛辛苦苦一輩子,為了更高一點的利息,便將自己一輩子的積蓄存入了那些小銀行,結果,幾天功夫,這些小銀行就紛紛關了門,破了產,至于老板,據說都帶著最后一點錢跑到美洲去了。
車夫調轉馬車,準備換一條道路,這時候,一個聲音傳進了卡諾的耳朵:“都是哪些該死的猶太人,吸血鬼,就是他們,將我們的血汗錢都吞了!”
“該死的猶太人!我們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們,我們去殺光那些猶太人!”有人喊道。
聽到這聲音,卡諾頓時皺起了眉頭。老實說,卡諾對于猶太人也沒什么好印象,甚至于,卡諾自己也覺得,有些猶太人,是真的應該上斷頭臺。但是,那也必須是在經過法庭的審判之后,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試圖動用私刑。一旦私刑泛濫,那共和國就又要走回九三年的老路了。
這時候,車夫已經將馬車調轉過來,準備離開了。卡諾趕忙喊道:“停下!”
車夫便停下了馬車。卡諾打開車門,一翻身便跳到了馬車頂上。
“公民們,公民們,請聽我說兩句話!”卡諾大聲地朝著那些正準備行動的市民們喊道。
“那是誰?”有人說。
“是卡諾將軍,是戰爭部長。”
“什么戰爭部長,不是早就叫和平部了嗎?”
“別吵,聽聽卡諾將軍怎么說。”
卡諾見大家圍攏了過來,也安靜了下來,便大聲問道:“大家相信第一執政嗎?”
“相信!”
“相信!”人們紛紛喊道。
“大家還記得九三年時候的混亂嗎?大家還想要過那樣的日子嗎?”卡諾繼續大聲問道。
人群沉默了。
“我知道在這次的事情中,很多人蒙受了不應該的損失,我也知道有些猶太人像吸血鬼一樣的掠奪了大家。但是既然大家信賴第一執政,那為什么要違背他和大家的約定,用私刑來解決問題呢?為什么不讓第一執政用法律來公正的審判他們呢?”卡諾大聲的問道。
“對呀!”有人說。
“卡諾將軍說的有道理,我們應該相信第一執政,他一定會幫我們主持公道的!”
“可是那些猶太人,他們說不定已經把錢帶著跑了。”
“要是這樣,我們也沒辦法,也只能指望著波拿巴陛下了。”
“我們去執政府,去執政府,向陛下陳情。”又有人喊道。
于是人群便改變了方向,向著執政府去了。
卡諾從馬車頂上跳下來,對車夫說:“我們馬上去執政府。”
當卡諾趕到執政府的時候,執政府前的廣場上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了。拿破侖也出來,站在執政府門口的臺階上,向大家發表了演講。他向大家保證,政府會盡一切可能幫助大家渡過難關,也希望大家能相信政府,相信他。
人群便朝著拿破侖發出歡呼,卡諾站在一邊看著。等拿破侖的演說完了,人群也散去了,他便往執政府來,求見拿破侖。
聽說卡諾前來求見,拿破侖皺了皺眉頭。卡諾是他的老上級了,這個人有多少有點迂,若是如今的事情中,被他看出了什么,卻也不太好。不過他還是讓人將卡諾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第一執政閣下。”卡諾說,“我看到如今很多銀行都出現了問題。很多人一輩子的積蓄都因此損失了,現在情況很危險呀,您打算采取什么動作嗎?”
“這件事情真的出乎我的意外,這簡直就是又一次的郁金香球莖風潮了。”拿破侖說,“我已經決定讓股市暫停三天,以避免恐慌情緒過分蔓延。同時我還下令讓公安部抓緊對那些攜款潛逃人員的追捕和打擊。此外,我們還將暫時削減稅收,希望能刺激經濟。但是拉扎爾,你知道,在經濟方面,政府能做的很有限。”
“那么羅馬銀行呢?他們就不干點什么?”卡諾又問道。
“羅馬銀行正在買下一些較為危險的銀行。但是這也會對羅馬銀行構成很大的壓力。更重要的是,拉扎爾,你知道銀行的問題還不僅僅只是你剛才說的問題。銀行還牽連到工廠,而工廠則牽連到更多的人的飯碗。這才是大問題。如果真的出現大批的企業倒閉,那我們…”拿破侖說道這里停了一下道,“那我們也許只能擴軍了。”
“執政閣下,您打算發動戰爭?”卡諾吃了一驚。
“不,拉扎爾,我也不想。但是,有的時候,局勢會推著我們走,希望我們不至于走到那一步…這些該死的猶太投機商!”拿破侖咬著牙說。
“我們的確該狠狠的打擊那些猶太投機商!”卡諾也說道。打擊猶太投機商,肯定會有很多倒霉的無辜者受害,但是這總比戰爭來得強吧。
第二天,《科學真理報》上就刊出了題為“大力整頓金融秩序,確保國家經濟穩定發展”的社論,在這篇社論中,《科學真理報》將這次風潮歸之于一些不法商人惡意的投機行為。社論同時還指出,這些惡意的投機行為,不但損害了市場,更違反了法蘭西的法律,等待著他們的必然是法律的嚴懲!而在這篇社論下面,就是執政府發出的緊急狀態令,依照這份指令,法國的股市將暫停三天,以便進行全面整頓。
緊接著《生意人報》也刊出新聞,揭露一些不法商人的犯罪行為——而這些不法商人,大多都是猶太人。生意人報還特別指出,最早開始做空股市的,就是著名的猶太銀行家羅斯柴爾德。當然,《生意人報》也承認,羅斯柴爾德并沒有進行任何的非法操作,在這次風潮中,只是受損不大,并沒有賺到什么黑心錢。但是另一些猶太商人的做法就真的令人痛恨了。
接著國務院提出了緊急議案,授權組建打擊經濟犯罪特別法庭,用于打擊各種非法投機。
這個議案迅速地被通過了,然后打擊經濟犯罪特別法庭也被建立起來了。法庭以驚人的高效率在它組建的第一天就將十五個猶太商人掛了起來,并將六十多個猶太商人送進了礦山。
這時候,由法國開始的經濟危機已經席卷了整個歐洲,而將這場經濟危機歸之于猶太人的做法也在整個的歐洲形成了風潮。從彼得堡到倫敦,到處都有私刑處死猶太人的火堆。驚恐不已的猶太人,紛紛逃往土耳其或者是法國避難。
是的,逃往土耳其和法國。相比信仰基督教的國家,奧斯曼土耳其人對猶太人要寬厚得多。除了不允許他們將教堂建造得超過清真寺的高度,以及要求他們交人頭稅之外,他們對猶太人幾乎就沒有什么其他的歧視了,至于抓起來做燒烤的那種迫害更是基本沒有。
至于說法國,法國是這次對猶太人的迫害的起點。但是法國相比歐洲其他國家來說,好歹還算是個文明國家。至少他們要迫害猶太人,還要通過法庭。而且老實說,法國人的法庭判處的死刑相比其他國家的那些火堆,真是不知道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無非是苦役和罰款。
考慮到從外國逃到法國來的猶太人幾乎不可能參與過在法國的非法投機,所以他們只要到了法國,甚至連被判死刑和苦役的可能都沒有,最多不過是因為非法入境,而被罰款。再考慮到要到達土耳其非常不方便,因為要越過一系列布防嚴密的邊界。相形之下,哪怕是偷越國界進入法國都要簡單得多。所以,明明是最開始帶頭迫害猶太人的法國,竟然在這次風潮中,成了全歐洲的猶太人的頭號避難所。
當然,還有一個更好的避難所,那就是法國人控制下的北非地區。留在法國,還是會受到當地人的排斥,比如說在大街上會突然被人唾罵甚至是挨巴掌。(猶太人是不能還手的,否則趕來的警察肯定會無條件的認為是猶太人挑釁的。)而在法國人和土耳其人聯合控制的那些北非地區,就連這種歧視都少。所以很多猶太人到了法國之后,又很快就去了北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