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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兄弟

  第二天太陽還沒出來,約瑟夫便習慣性的早早就起來了。這個時代沒有網絡,沒有游戲,甚至就連電燈都沒有,而平常人家,也用不起蠟燭,甚至是用不起油燈。到了晚上就是一片漆黑。上輩子習慣于十一點之后才上床睡覺的約瑟夫,如今也有了早睡早起的好習慣了。事實上,這個時代的人,基本上都是這樣。

  約瑟夫穿好衣服,走出房門,來到了教堂的院子里。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來,甚至就連東方也還沒有露出魚肚白,半輪殘月,還有幾點殘星還都掛在黑天鵝絨般的天幕上。這時候已經是十二月中旬了,用后來的共和歷來算的話,已經是雪月了。巴黎這個時候雖然并沒有下雪,而且依舊不算特別冷,但清晨的時候,屋頂上,庭院里,卻已經有一層白霜了。

  一個粗壯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掄著斧頭劈木材。約瑟夫知道,這是讓雅克神父。他每天早晨都用這種方式鍛煉身體。

  “神父,早上好!”約瑟夫走過去道。

  “啊,約瑟夫,早上好。”神父將斧頭隨手拋在一邊,站直了身子向約瑟夫笑道,“要出去跑步?”

  “是呀,圍著教堂跑。”約瑟夫回答道,“跑上二十圈,就正好可以吃飯了。”

  “啊,你的兄弟呢?”讓雅克神父又問道。

  “也起來了,正在洗臉,一會兒他和我一起出去跑步。對了,神父,中午我們請你去吃頓好的,這次絕對不會再出什么狀況了。我保證!”約瑟夫有點不好意思的道。

  “好呀!沒問題!”讓雅克神父道。

  這時候,拿破侖也從后面走了出來,他的性格不像約瑟夫那樣隨和,便只是和讓雅克神父點了點頭,就跟著約瑟夫出了門。

  兩個人沿著教堂旁邊的道路跑動了起來。拿破侖自從進入了軍校之后,身高雖然還是很矮,但是身體素質倒是有了很大的進步。所以他首先加快了速度,試圖甩下約瑟夫,好贏得勝利。

  但是約瑟夫卻并不打算讓他如愿。

  “就憑你那兩條小短腿,也想跑到我前面?”約瑟夫也加快了速度。穿越到這個時代之后,約瑟夫知道,這個時代的醫學水平低得令人發指。哪怕是一個小感冒,也隨時可以要了一個人的命。因此加強身體鍛煉,提高免疫力就成了約瑟夫保命的手段。雖然路易大帝學校并不像軍事院校那樣對對體育有相當高的要求,但是約瑟夫可從來沒有放松過自己的體育鍛煉。再加上他手長腳長,論跑步,從先天條件上他都是明顯優于拿破侖的。又怎么肯讓一直被他壓制的拿破侖跑到他的前面去?

  于是約瑟夫也加快了速度,只是幾步,就又跑到了拿破侖的前面。然后拿破侖便又開始加速…

  “該死…要不是你的腿長一點…我這次…”拿破侖彎著腰,一邊喘氣,一邊斷斷續續的說,初升的太陽將從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噴出的白色霧氣染成了淡紅。

  “跑不過就是跑不過…找借口有什么用…不過…不過這次戰勝你…比以前…比以前困難了不少。”約瑟夫也喘著粗氣回答道。

  是的,約瑟夫認為,自己一定要能在盡可能多的方面壓倒拿破侖,這不是因為爭強好勝什么的,而是為了在將來,有足夠的說服力來給拿破侖踩剎車。

  “好了,喘過氣來了吧?”約瑟夫說,“喘過氣來了的話,我和你說個事情。”

  “我早就沒事了。”拿破侖站直了身子,一邊向前走一邊道。

  “我剛剛贏得了論文的大獎。”約瑟夫故作平靜地道,“獎金六百法郎,所以今天中午,我們可以去吃一頓大餐慶祝一下。”

  “你的論文獲得優勝了?”拿破侖吃了一驚,停下了腳步。

  “當然,你大哥出馬,還有不能解決的問題嗎?”約瑟夫頗為得意的道。

  “你寫的什么東西?”拿破侖問道,“為什么得獎的是你而不是我?”

  “因為我可能推翻了牛頓爵士的一條論斷。”

  “什么?怎么可能?!”拿破侖瞪大了眼睛盯著約瑟夫,試圖從約瑟夫的臉上看到開玩笑的神氣。然而他注意到約瑟夫的臉上只有那種令人厭惡的洋洋得意。

  “我發現了一個現象,可以用來說明,光的本質更接近胡克的看法——它是一種波而不是粒子。”約瑟夫回答道。

  “原來只是這個。”拿破侖做出不屑一顧的樣子道,“我還以為你推翻了三定律呢。”

  “三定律短時間內還動不了。”約瑟夫搖搖頭道。

  “短期內動不了?”拿破侖又吃了一驚,他搖搖頭道,“你的意思是你已經發現了三定律的漏洞,只是暫時還沒有證據來推翻它?”

  “不。”約瑟夫搖搖頭,“牛頓爵士的三定律哪里有什么明顯的漏洞?我只是出于信仰,不愿意相信它。”

  “出于信仰?難道是三定律沒有給上帝留出空間?”

  “不,不是。”約瑟夫搖搖頭,“我只是不能接受徹底的宿命論。這種論調會讓我覺得人生一點意義都沒有了。”

  “這和宿命論有什么關系?”拿破侖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啊,我愚蠢的兄弟呀。你果然沒有成為大學者的天賦。”約瑟夫道,“依據牛頓的三定律,我們可以把宇宙現在的狀態視為其過去的果以及未來的因。如果一個智者能知道某一刻所有自然運動的力和所有自然構成的物件的位置,假如他也能夠對這些數據進行分析,那宇宙里最大的物體到最小的粒子的運動都會包含在一條簡單公式中。對于這智者來說沒有事物會是含糊的,而未來只會像過去般出現在他面前。一切都已經注定,就像俄狄浦斯面對那個可怕的預言,無論如何都無法反抗,因為就連他的反抗,都不過是注定的一環。如果我真的相信三定律,那我的人生還有什么意義?”

  這個說法倒是完全出乎了拿破侖的預料。他皺起眉頭想了半天,然后搖搖頭道:“暫時我還沒找到你的這種說法的問題在哪里。但是這種說法肯定有問題。要不然,這個結論實在是讓人難以…等等!約瑟夫,你不是虔誠的信徒嗎?上帝不就是那個智者嗎?上帝全知,全能。然而你連全知都不能接受,你這個偽信者。”

  說到后來,拿破侖哈哈的笑了起來,似乎因為抓到了哥哥的問題而得意。

  “這是兩碼事。”約瑟夫道,“另外,從你的話里,我聞到了一股加爾文的氣味,你這個異端!”約瑟夫也笑著回應道。

  加爾文是新教的重要領袖,也是決定論在哲學和神學上的重要支持者。而法國則是天主教的地盤,在天主教看來加爾文就是異端。如今拿破侖說上帝的全知就是預定,約瑟夫便反唇相譏,說他是加爾文派的異端。

  兩人互相取笑了一會兒,便一起回了教堂。

  吃過了早飯,約瑟夫隨意的考校了一下拿破侖的學習,并且將自己獲獎的論文拿出來讓拿破侖認真的學習了一下,然后又向他展示了一下這當中涉及到的兩個實驗。

  “我有些相信你的觀點了。”拿破侖道,“這個結論還有什么問題嗎?”

  “當然有。”約瑟夫回答道,“任何波都需要一個傳播的介質,但是光傳播的介質到底是什么卻存在很多的問題。比如說,光的速度非常快,雖然準確的數值還有待測量,但是非常快這一點是毫無問題的。一種波,要想用這樣快的速度傳遞,那就意味著它的傳播介質應該有非常大的強度。但我們在這樣堅硬的介質中行動,卻從來沒有感覺到過來自光以太的阻力。總之,這里面的問題很是不少,不過我相信,隨著研究的深入,這個問題最終還是能得到解決的,雖然解決的方式未必和我們想象的一樣。”

  “可惜,”拿破侖說,“我雖然對著很感興趣,但我不得不承認,對此至少暫時我是一點思路都沒有。”

  “我愚蠢的兄弟呀,你要知道,每個人的天賦都是不一樣的。有些人天生的在某些方面可能要強一點,但在另一方面就未見得了。比如說,論數學以及其他自然科學,我覺得你多半是比不上我的,但是也許在其他方面,你說不定能比我強。比如說,如果有個小洞,你能鉆過去,我就多半鉆不過去了。”

  聽著約瑟夫前面一本正經的話,拿破侖心里還有點小感動。老實說,他雖然自命不凡,雖然也認為自己在數學和自然科學方面有很強的天賦,但是拿破侖并不是一個喜歡自欺欺人的人,他嘴巴上雖然不承認,但在心里,他卻知道,自己在這方面的天賦確實是比不過哥哥,因此很多時候也的確很有點沮喪。如今約瑟夫前面的那些話,倒真是有點暖心,然而誰知道后面他卻冒出鉆狗洞的那一句,氣得拿破侖真的想要揍他一頓。

  “約瑟夫,你真不是個好東西。”拿破侖道。

  “哈哈…”約瑟夫倒是得意的笑了起來,“另外,考慮到咱們的個頭的差別,中午吃肉的時候,你一定吃不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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