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認為增資鋼鐵廠,有人建議投資給化肥廠,有人建議上彩電生產線,還有的想著投資熱電廠四期工程。
但是問起對投資收益有多大把握時,一個個又開始惜言如金了。
無他!怕擔責任。
股份制公司的資金接近一半來自于干部、群眾的股金,賺了錢有分紅,大家笑嘻嘻。
萬一虧了本,或者收益遠低于銀行利息,發起人恐怕會被罵祖宗十八代。
辦企業哪有可能包贏不輸?
誰敢在市政府工作會議上把話說滿了?
錢國棟發言時比較積極,也是因為他基層鍛煉的時間足夠長,參與企業經營的時間不短,有經驗,說得有理有據,說服力非同小可。
但是被幾個同事追問募股投資擴大“江河船舶集團”產能,能夠產生多大收益時?
連愛放炮的錢國棟都不敢把話說滿了。
他回答道:“這我可說不好,我又不是黃瀚!不敢打包票!”
然后與會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接下來宋解放笑了,他道:“我們為什么不去找黃瀚問計呢?”
秦昆侖立刻鼓掌,道:“老宋的建議我支持,黃瀚的決策十拿九穩,我們市有這么神奇的軍師,干嘛不用好用足?”
馬市長道:“我相信黃瀚,只要是黃瀚拍板了投資什么項目,以他的號召力,募集一個億的資本都有很大的可能性!”
馬市長這話發自肺腑,他兼職“家園集團”的董事長,獎金、福利各項補助加起來超過了市里發放的工資和獎金。
他跟其他市領導一樣都借黃道舟的稿費入股了,獲得了高額回報,現在已經算得上是個有錢人。
如果黃瀚看準了投資什么,他肯定毫不猶豫把所有能夠找得到的錢全部入股。
他相信,有這樣想法的同事、群眾不會少,募集一個億股金真的可以做到。
見大家都起哄,都準備去找黃瀚聊出資合股再辦一家大型股份所有制企業。
錢國棟趕緊揮手示意讓大家安靜,表示他有話說,他道:“實驗中學高三的功課太緊張了,上廁所都是跑步去,我們這個時候去打擾黃瀚不太好吧!”
宋解放道:“我們知道,可是等黃瀚結束高考還有整半年,時機不等人啊!”
秦昆侖道:“沒關系,黃瀚的成績好著呢,經常缺課還能保持全年級前幾名,肯定考得上名牌大學。”
宋解放道:“萬一他高考時失了手,我們不可能袖手旁觀,我會請大家聯名寫材料作保。
我可以去我的母校找老師,他們現在都是校領導,他們看到幾十個縣處級以上干部簽字的證明材料、了解到實際情況,肯定能夠破格錄取黃瀚。”
“喲!老宋,你還有這種路子?以前怎么沒聽你說起過?”秦昆侖道。
這時超過一半人包括錢國棟眼睛亮了,因為他們家都有高中生,都會面臨高考,都希望有大學的門路。
宋解放哪能不知道中國人的特性就是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為了子女,可以無所不用其極。
他干咳一聲,道:“說了也沒用,審核會嚴格得近似于苛刻,一般人根本用不上,也只有黃瀚這樣才經得起調查。”
原來如此,所有人都明白了,也聽懂了宋解放這是把話說死。
意思很簡單,想托我辦事前,你先掂量掂量自己家的孩子,看看他能不能達到黃瀚的成就。
這不是廢話么,我家孩子能有黃瀚的本事,還會等到明年夏天在國內考大學?
三四年前就應該去美國讀高中,現在就應該跟沈書記的閨女一樣,是紐約大學大二的學生了。
如果我家孩子也說出“父母在不遠游!”之類的屁話,老子我肯定大耳光子抽他。
我會告訴孩子:“只要能夠賺到手綠油油的美金,去哪兒游都成,出息大了可以把父母帶上,咱們一起去水深火熱的資本主義美國受罪唄!”
于是乎,有幾個副市長、副書記帶著打趣的口吻道:“老宋,放心吧,我們三水市的人家最是懂得進門看臉色、出門看天色,不可能讓你為難的!”
秦昆侖笑了,道:“也是,首都著名大學給特招,肯定得經得起各方監督,也只有黃瀚的表現和貢獻以及他平時的學習成績才能讓人無話可說。”
許慕光分管教育局、黨校、文化館等等單位,他熟悉情況,打斷大家的話題道:
“你們想多了吧,黃瀚的目標是復旦大學,他姐姐已經考上了,人家復旦大學的領導、教授對黃瀚可以說耳熟能詳,特想招進這棵好苗子。
人家早就做出承諾,只要實驗中學保送,復旦大學肯定接受,專業任由他挑。”
宋解放道:“有這種好事?看來我是自作多情了。”
高市長道:“黃瀚已經被復旦大學內定了,還用得著擔心啥?咱們去找他聊聊唄!”
秦昆侖任期還有不到一年,他特想三水市再來一個大手筆,爭取搞成一個更大的股份制有限公司,他道:
“打鐵需趁熱,馬上要過年了,干部、職工都會拿不少年終獎,如果這個時候傳出可以入股的消息,大家花錢時就會悠著點。
如果是過了年才出臺募股的消息,大家手上的現錢肯定少多了。”
“對啊!不少單位的年終獎相當于一個季度的工資呢,全市的干部、職工的年終獎加起來,恐怕要有幾千萬。
這些錢本來就是增量,拿出來參股一點點都不會影響大家的生活質量。”
馬市長喜歡算賬,道:“年終獎以一個職工平均三百塊計算,我們三水市的在職職工、農民合同工應該有二十幾萬,咱們只算一小半人拿出年終獎入股,也能有三千萬塊錢。
這還是僅僅算了個人投資,今年我們三水市的企業包括各局機關都有不少盈余,他們同樣不缺乏參股熱情,資金加起來恐怕還要更多。”
秦昆侖道:“嗯!物資局、商業局、輕工業局、外貿公司等等單位這兩年都效益都不錯。
群眾能夠入股三千萬,他們肯定不止。
意味著我們能夠募集資金六千萬甚至于七八千萬,肯定能夠做成一個特大項目。確實宜早不宜遲。
我建議咱們湊份子以喝慶功酒的名義請黃瀚,大家喝高興了,黃瀚的主意肯定順帶著拿了。”
“慶功酒?慶什么功呢?”
“咱們都欠黃瀚家大人情呢,如果不是黃總借我們錢入股‘家園集團’,我們哪有可能拿得出五萬塊?”
在座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借了黃道舟五萬塊,都最起碼入股五萬塊,前幾天到手的分紅最起碼一萬塊錢。
再加上三水市的成績全省拔尖,省里同意給予重獎,秦昆侖和宋解放不小氣,年底給所有的機關干部發了獎金。
正科級以上的基本上不少于一千塊錢,處級更多。
這些錢拿參股分紅不好比,但不是每一個工薪階層都入股了,機關干部入股的人數也沒超過四分之一。
年底能夠拿幾百、上千的獎金、福利、各項補貼等等,超過一半人都有小家乍富的感覺。
秦昆侖建議湊份子喝頓慶功酒,在座的都是至少參股五萬塊錢的,都是至少拿一千五百塊年終獎的,都是資產跑贏了百分之九十五中國家庭的。
所有人都不小氣,都表態特想好好請黃總一家子表示感謝,都表態咱們奢侈一回,去“事竟成飯店”南大街店最好的宴會廳,喝茅臺,挑最貴的菜點。
時間選在星期天中午,秦昆侖親自約人,只不過有新情況。
黃道舟又出差了,依舊是去首都參加排練。
其實導演組沒有要求他必須參加每一次彩排,黃道舟是因為有再去東北的計劃,反正要經過首都,干脆算準了日子。
之所以再去東北,是因為挖回來的技術員、技工都是踏實肯干且技術過硬的,黃道舟喜歡,想著過年前再聯系二百人。
完全可以采取預付兩個月工資的方式方法,跟年底招募的工人約好了,正月十五前趕到“全力企業”報到。
不可能有難度,這一次挖人跟上一次相比截然不同。
上一次其實沒有具體目標,本著只要跟“全力企業”要求的工種差不多就行。
這一次是帶上了六個已經在“全力企業”干了一個月的東北技術員,他們回家給家屬辦理調動手續的同時負責聯絡技術工人。
他們都是中專畢業,都有超過十年工齡,更加熟悉當地、本單位的情況,他們的同學、同事多著呢,辦這種事容易。
張芳芬是出差去了上海,“華美風”、“中港實業”、“風牌”、“夢多嬌”的總部正在裝修中,以后她每年至少要用一半時間在上海工作。
張芳芬很樂意兩頭跑,去了滬城可以陪黃馨住幾天,回到家又有黃瀚、黃顰陪著,蠻好的。
吃飯問題肯定不是問題,虹口公園附近的小洋樓離最近的一家“事竟成飯店都、賓館”不到一里,張芳芬的商務車正常情況下都是停賓館停車場。
虹口區“事竟成飯店、賓館”的經理張秀梅也是來自張家莊,是張芳芬的晚輩。
她的工齡超過五年,一樣的是從服務員干起,并且在三水市“事竟成飯店”南大街店干了有一年,調離時已經是領班。
黃瀚家虹口區小洋樓的衛生當然是張秀梅負責,始終保持六個房間不輸與賓館、酒店的空凈房。
吃飯問題更加簡單,虹口公園附近比較繁華,溜達著就去了“事竟成飯店”或者其他飯店。
不愿意去,想自己動手,可以打電話說一聲,駕駛員兼職保鏢項惠紅去“事竟成飯店”拿來凈菜、配料直接下鍋。
這也是黃瀚故意在自己有可能常住的房子附近開“事竟成飯店、賓館”的目的。
方便自己,提高一大家子的生活質量,在辦得到,而且不費吹灰之力的情況下,何樂不為?
秦昆侖打了幾個電話,知道請黃瀚一家子看來做不到了,怎么辦?
時機不等人,秦昆侖、宋解放、錢國棟幾個都不想緩幾天,管他呢,約得到黃瀚就能夠達到目的,感謝黃道舟留著下一次吧!
星期天中午的宴席,除了值班的市領導陳義華缺席,其他人都來參加,二十人坐了一大桌。
在座的都是三水市副處級、處級、處級以上的領導。
黃道舟又不在,為什么會有處級以上的領導?
那是因為三水市發展得太好了,秦昆侖和宋解放在職務不變的情況下給了級別,類似于助理巡視員之類的虛職。
黃瀚處心積慮讓三水市的領導們參股,就是為了提高他們的收入做到心理平衡,經受得起糖衣炮彈。
事實證明,以秦昆侖、陳義華、宋解放為首的領導班子蠻自律,搞接待時從來不攀比,有標準可依,根本不會出現一個客人三桌人陪。
今天這一桌不受接待標準約束,因為這不是公款吃喝,每一位領導出五十塊錢,一共十九人,出資九百五十塊。
八九年元月,九百五十塊錢的一桌酒席,檔次足夠高了。
原本計劃是喝茅臺,后來改了主意,那是錢國棟強烈建議喝“芳華酒業”的“青花瓷”。
他還建議以后三水市包括下級機關的接待用酒就選定“青花瓷”和“芳華醇”。
這個完全可以有,所有的領導都舉手贊同,于是乎,酒宴開始前,就決定了一樁今年能夠為“芳華酒業”帶來至少一百萬銷售額的好事。
不喝茅臺改喝三水市“芳華酒業”的“青花瓷”,九百五十塊肯定用不了,錢國棟表態他來結賬,結余部分留著下一次繼續會餐,錢不夠,他補上。
許慕光跟錢國棟關系比較好,打趣道:“喲!出五十塊錢能夠美美地吃兩次大餐喝兩頓好酒,這事兒美。
但是時間不能含糊其辭,你得說準了時間。我先說好了,下周星期天肯定不行!”
“為什么呀?我還準備約下個周日呢!”
“肯定不行,下周輪到我值班,來不了。”
“啊!都有你這樣的想法,這頓酒席怎么約也約不齊啊!”
“那我管不著,反正別缺了我。”
“本位思想要不得!”
“去去去,別扣帽子,我這是愛崗敬業,干什么吆喝什么,不是本位思想。”
黃瀚是被錢國棟拉來的,進了最好的包廂一眼望去,得!三水市數得上號的領導都在呢。
他問道:“我怎么覺著今天有點鴻門宴的來頭?”
許慕光大笑道:“劉邦是誰?項羽何在?誰來做項莊?這明明是慶功宴,歡喜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