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徐若男是個有闖勁的,黃瀚進的廣州貨售罄后,她攢下了接近兩萬塊現錢。
她動了跑廣州的心思,跟媽媽商量,誰知黃景蘭堅決不同意,一個姑娘家家的,跑那么遠誰放心得下?
最后是徐若男軟磨硬泡,又有徐勝男結伴而行,黃景蘭這才口氣松動了。
黃景蘭還是不放心,她這個老商業居然決定請假陪著兩個女兒跑一趟廣州。
她們沒舍得花高價買臥鋪,而是自己排隊買了硬座火車票。
徐若男沒有打算進電子表和計算器,因為沒有做生意的是傻子,八月底、九月初至少有十個從徐若男這里批發電子表的個體戶自己跑去廣東進貨。
現在滬城滿大街都是這玩意,走在南京路上都會遇到手里拿著電子表的小販攔著兜售。
電子表數量太多而且質量參差不齊,據說廣州那邊日本原裝貨的進價還漲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人民幣開始貶值的緣故。
滬城這邊的貨太多價格上不去,廣州那邊還漲價了。
零售電子表的滬城個體戶以前一天能夠出貨一二百,現在賣一二十只就算生意不錯了。
不少跑去廣東倒騰電子表的個體戶出現虧本,最重要原因是他們貪圖便宜拿了偽劣商品。
在廣東那邊不少劣質電子表和計算器是論斤賣的,質量就可見一斑。
徐若男不懂電子產品,懂服裝,自己會做服裝而且手藝不錯,她第一次跑長途花高達兩萬塊的大錢進貨,哪能不鄭重其事?哪敢進自己看不懂的玩意兒?
她和黃景蘭、徐勝男來到高第街直接奔黃瀚曾經進過貨的幾家店鋪洽談。
她們都很小心,每一個品種都要磨嘴皮子談價錢,一件一件檢查,哪怕發現掉線都不要,跑了十幾家店鋪才把兩萬塊錢花光。
從廣州拿的貨在自己的服裝店都是以加價一點五倍制定零售價,顧客還價時掌握讓價不超過百分之二十五。
如果有個體戶來批發,徐若男都是掌握在進價基礎上加價百分之二十五。
這個價位跟滬城其他二道販子的出貨價格差不多,都是徐若男這邊有優越性,因為這里有滬城獨一無二的“風”牌系列,來拿貨的個體戶順手帶點廣東貨的人數占比超過一半。
黃瀚得知徐若男開始跑廣州后使勁兒夸她,還來了段京劇,“機智靈活有膽量,竟敢在鬼子面前耍花。”
把徐若男逗得差一點笑出毛病。
最后黃瀚表態從滬城店里批發三千塊錢徐若男進的廣東貨,價錢也是加價百分之二十五,式樣品種讓她看著辦。
明天就可以安排剛好去滬城送貨的馮新華順便去店里拿貨,進貨的錢直接從“新風服裝箱包廠”的貨款里扣除。
黃瀚還表態,以后徐若男只要是上了新貨都適當的給三水縣“新風”服裝店配一部分新款。
三水縣自由市場八二年元月已經開業,那時正好是過年前的銷售旺季,應該是一炮走紅。
黃瀚家的“新風服裝店”八二年五月底開張,跟自由市場相比,“新風服裝店”走高檔路線,除了“風”牌系列,還有“光榮花”、“梅花”等等當下國內知名品牌服裝。
不少名牌服裝都是黃景蘭和徐若男幫著從滬城批發來的,這些貨在三水縣絕對算得上高端大氣上檔次。
玉兒是“新風服裝店”的副經理,經理當然還是張芳芬兼職。
店里雇用了四個營業員,都是來自劉莊鎮的農民,兩人是小學畢業,另外兩個讀過初中。
服裝店用開單收銀根據銷量發獎金、提成的那種專賣店模式管理,店里的服裝明碼標價不討價還價,打折、促銷也是明著來。
“新風服裝店”營業時間早上九點到晚上八點,當下的生意不算太好,但是服務態度無疑是三水縣最好的。
生意不好情有可原,畢竟是走高檔路線東西太貴,一條“風”牌牛仔褲最少十八塊,相當于年輕人的半個月工資。
沒法便宜,因為不能自己拆自己的臺,“風”牌是要走名牌戰略這條路的,零售價必須跟滬城相同。
黃瀚自己進貨時還特意選擇質量好,價格貴的服裝,都是七八十年代國內的名牌產品。
生意不好并不表示賺不著錢,反正房子是自己家的,哪怕平均一天賣四五套衣服,一個月都能夠賺取四五百的純利潤。
國慶節前夕和放假期間會有幾百件新潮的廣東貨在“新風服裝商店”銷售,營業額翻一翻都大有可能。
剛開始的自由市場可謂泥沙俱下,偽劣商品多不勝數,黃瀚不屑于玩低價競爭,干脆玩高檔、高價。
徐若男還告訴黃瀚一個好消息,她們已經在看房子。
四川北路附近有一棟二層樓的店面房,市口不錯,樓下四間房的營業面積有七八十個平方,樓上不算閣樓也有七十平方米。
梧桐里有一棟小洋樓恐怕有三百平方米,只不過要價有些高。
人家是因為跟國外的親戚聯系上了,準備把落實政策收回的房子賣掉去外國定居。
這戶人家是黑五類,以前是個中等資本家,那個年代吃了不少苦,男主人在西雙版納種了十年橡膠樹,女主人掃馬路十幾年。
他們一家四口早就被嚇破了膽,跟親戚聯系上之后,恨不能立刻辦到簽證舉家遷徙。
黃景蘭是個干了二十幾年的老會計,做事有條不紊,討價還價更加在行。
黃瀚根本不問價,滿口承諾只要是姑媽談訂了,不管什么價都買,至于是跟姑媽家合股購買還是自己家單獨購買,聽姑媽安排。
黃瀚還強調不怕貴,只要能夠辦到房產證過戶手續,不管多貴都可以買。
這年頭有錢萬萬不能留著,貶值的速度太驚人,因此黃瀚要買房子和名煙名酒,只可惜私人沒法買大量銅材囤積,要不然黃瀚肯定會把一半閑錢用來買銅。
勸張芳芬早點落實地皮蓋房子的原因也是為了避免鈔票貶值,此時的勞動力是地板價,地皮約等于不要錢,價格雙軌制還沒有執行,材料都是計劃內價格。
以這種成本砌宿舍樓,造價約等于拿了大量國家補貼,太劃算了。
況且黃瀚根本沒想著獨占好處,而是準備利益均沾,讓兢兢業業工作的職工、干部擁有自己的房子安心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