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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九章 應龍——攝政大長公主

  丹朱將死。

  獻祭的火光,灼燒千古,點燃萬世,上了路,便沒有回頭的余地。

  不過,在生命的最后時刻,他卻決定做些什么。

  他呼喚著應龍,讓之上前來。

  應龍躊躇了一下,警惕的看著商羊妖帥,爪子攥緊,若有若無的顯出一些禁忌的大殺器。

  不是源自女媧,就是來自炎帝,還有些看不出來根本,但是威懾氣息十足的小玩意兒,仿佛是在警告商羊——

  她可不是好惹的!

  誰是洪荒天地里關系最復雜、靠山最硬實的人物?

  那必然是她!

  給女媧當過司機。

  給炎帝當過老師。

  給黃帝當過打手。

  跟道祖照過面。

  是龍祖未記名的親屬。

  可以想見的未來,她還要給夏后氏做苦力。

  等等等等。

  誰是洪荒排行第一的關系戶啊?!

  應龍的身形一個戰術后仰,她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如果有人能用“關系”大道盤古,那定然是非應龍莫屬了。

  商羊看著她,嘴角抽了抽,欲言又止,最終什么都沒有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她的行動了。

  應龍這才上前,走到了丹朱的身旁。

  一對曾經的對手,如今再見,彼此對視,都有物是人非之感。

  是的,他們曾是對手。

  當年,應龍拿著龍祖的“遺命”,本當成為龍師的托孤大臣,但可惜…她入主龍師還沒幾天呢,就稀里糊涂的被鳥師給趕了出去。

  這過程中,少不了以丹朱為首的龍師高層,在應龍的背后扯后腿,出工不出力,導致了應龍孤身作戰,獨抗鳥師,而后合情合理的被驅逐。

  當時的應龍還年輕,看不出其中的道道。

  但經過一些老狐貍提醒,也漸漸明擺了個中貓膩,知道是被龍師那邊射了暗箭。

  這是當年的那場交鋒,以應龍的灰頭土臉跑路為告終,算是她輸了。

  只是,如今復盤再看…應龍輸了,做為當時贏家的龍師高層,卻也沒贏。

  今日龍師之難,固然是有鳥師中那位皇者的百般謀算不假,可若無昔日龍師高層的以虎謀皮,導致了龍師在失去話語權后就再無法收回,被鳥師滾起了雪球,徹底做大…也不至于此!

  縱然會吃虧,也不會吃虧的那么徹底,以至于龍師為圖復興,埋入了發展的陷阱,被人連鍋端了。

  到最后。

  贏家,只有一方…是鳥師的重華!

  回首看去,幾分感慨,幾分無言。

  若是那時,龍師接納了應龍,認真遵守命令,是否還會有今日的結局?

  這是一個誰也說不清楚的可能了。

  不過,如果龍師成了應龍的財產,真要有被連鍋端的危險,炎帝也好,軒轅也罷,那肯定是要著急上火的…應龍的財產,就是他們的財產嘛!

  應龍年紀還小,那么大的壓歲錢,她把持不住,自然有她的監護人來幫她保管…誰動了這份財產,就是動了炎黃二帝的財產,從他們的鍋里搶食!

  打死!

  一定要打死!

  連這樣的行為,都不會給出現的機會。

  說不得,彼時的軒轅,就不是四處跟天庭打游擊了,而是直接將自己的主力拉到龍師這里,做為自己的大本營!

  一位巔峰戰力鎮守,把持人族與巫族的部分大義,哪里是天庭能輕易啃下來的?!

  可惜。

  如今說什么都晚了。

  龍師追逐了他們想要的自主和自由,卻也因此斷送了性命,覆滅了基業。

  不過,或許也算是求仁得仁罷。

  寧可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只要本心無悔,生死…又有什么不能看淡的呢?

  丹朱為他的過去、為他的選擇,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臨終前,卻也并不如何后悔,只有幾分淡淡的哀愁。

  “我要死了。”

  他看著應龍,平靜開口。

  “你或許有可能活下來。”應龍沉吟,抬起一只手,有血光凝而不散,“我這里,多多少少流著蒼的血。”

  “以之吊著你的性命,之后等待人皇的救治…有那么一點希望,相助你擺脫死境。”

  “不用了。”丹朱推拒了,“我活著,只有我一個人得了好處。”

  “可我死了,天下人都將受惠…哪怕是龍師。”

  “棋局走到這一步,我死去,才是最讓所有棋手滿意的結果。”

  “唔…”應龍眸光閃動,“丹朱,你…或許把自己看的高了一些?”

  “有些棋手,心胸開闊,格局高遠…換作是你的父親,他們會十分警惕,在乎死活。可你嘛…”

  應龍連連搖頭。

  她說的話有些損。

  當然,這也是為了刺激一下丹朱的斗志…龍師高層的慨然赴死,讓她都有幾分震動,難得看到最后一個活著的,她希望這份犧牲的火還能再持續燃燒,照亮昏暗的時代,成為蒼生的榜樣。

  只是,丹朱拒絕了。

  “或許吧。”丹朱淡笑,死亡面前,他放下了一切,曾經追求的,在此刻都變得不值一提,“對某些大人物來說,我就算活著,也不可能給他們帶去多少威脅和煩惱。”

  “可龍師…不同啊。”

  “我已經成了族群負債的關鍵…我不死,想合情合理的賴賬都不好做呢。”

  “龍師,需要由破滅而新生,一些遺留問題…能處理,就提前處理了罷。”

  丹朱的笑容燦爛,仿佛談論的根本不是他的生死問題。

  應龍聽著,默然無語。

  丹朱…這是在拿他自己的死,為龍師盡可能的擺脫枷鎖束縛。

  對別人狠,不算狠。

  對自己狠,才是真的狠!

  想到這里,應龍看著丹朱的眼神復雜。

  ——這是一代人杰。

  心性、智慧,都并不缺。

  然而…

  生不逢時。

  卷入了老陰比的大亂斗,下場的盤古都不止一位,連人道都特么的成精了,在背后暗搓搓的搞事!

  這樣的局,對年輕人太不友好了,堪稱無解!

  丹朱栽在這樣的局里,能撐到現在,甚至還帶走了一位妖帥的性命…這已經足夠出色了。

  只是再出色,也免不了死亡的結局。

  “當初,你可以不走出龍師,固守本部。”應龍道。

  “那沒有意義的…”丹朱低沉道,“弱水成災,崩潰了我們的統御,本部的防御形同虛設,是守不住的。我再待在那里,只會讓龍師的地盤成為最慘烈的戰場。”

  “那樣一來,哪怕是獻祭殺敵,我都不敢做了呢…子民先要死的干凈。”

  “你為龍師考慮到這樣的程度,實在是令我欽佩。”應龍真心實意的稱贊著,“我不及也。”

  “可我的路,也就是到此為止了。”丹朱平靜道,“剩下的路,我走不下去了,只能看龍師自己的了。”

  “已經死的人,無力再解決還活著的人的困擾…”

  “而這一局,我龍師輸了,輸的徹徹底底…國度被破,資源損失殆盡,剩下的族人,能做的只有各自分散逃亡,盡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但敵人…不會放過我們的。”

  “這,也是我想托付給你的事情。”

  丹朱看著應龍,眼神懇切,“我想請你…成為新的領袖!”

  “再建龍師!”

  應龍的臉色變了。

  她語氣沉重,“你是認真的?”

  “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就是一個白手套而已!”

  “是被人推出來滲透,乃至于是執掌龍師的代言人!”

  “龍師交到我手里,這意味著什么…我想你不會不清楚。”

  “無非就是便宜了外人,但那又如何呢?”丹朱眉眼低垂,接話道,“曾經,龍師是我父親盤古的錨,釘在洪荒天地和人道中,做為助力的憑依。”

  “故而在那時,我是堅決要守護它的自主和自由的。”

  “甚至一定程度上,可以為了偉大事業,犧牲一下子民的利益——因為只要最后我們贏了,所有的損失都能找補回來,加倍得到補償。”

  “這是一筆很劃算的生意。”

  “可今朝…它碎了。”

  “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那我剩下該考慮的,便是身為王的責任…對每一個子民負責。”

  “這個時候,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丹朱認真的看著應龍,“此一時,彼一時。”

  “當初我排斥你,今朝便要接納你。”

  “哪怕你背后的陰影黑幕很重…但即使從最樸素的觀點出發,你們想要利用龍師,也要確保龍師能生存下來、發展起來,不是嗎?”

  “縱然并非如此!”

  “可就算是為了形象工程,也要在世人面前做做樣子,多多少少給一些援助。”

  “我將統率龍師的大義交付,換一份讓族人躲避追殺、生存下來的資本,為此哪怕再多的苦難都可以吃,即使是把之當做苦力使喚…這筆交易對你們來說,很劃算的吧?”

  “畢竟,天庭可還在呢,甚至在這場博弈中,取得了上風…這是最有必要團結的時刻。”

  丹朱到了死亡的邊緣,卻看得比往常任何時刻都通透了。

  努力的活著。

  這是龍師在眼下破碎崩潰時刻,最重要的使命。

  對天庭、對鳥師這些大仇人低頭,是做不到的。

  可換一個昔日有身份的“大長公主”來統御…卻不是不行!

  應龍無言。

  丹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她還有什么能說的呢?

  “你這么敗自己的家業,我是沒有多少意見的。”應龍沉默了一小會兒,方才開口,“屆時你父親歸來,看到這情況這般慘烈,最后的敗家決定還是你親手做的…怕不是要把你這不肖子開除家籍,甚至一掌斃了。”

  “別怪我沒提醒你。”

  “那我也認了。”丹朱微笑。

  “呵…”應龍撇撇嘴,“那個時候,你要是怕了,可以到我這躲躲。”

  “這倒未必。”丹朱眸光清澈,“我不妨告訴你…我這里的事情,未必會發生到那么凄慘的地步。”

  “父皇他雖然素來頭…行事果斷,作風強硬,但其實也善于捕捉機會。”

  “而我…雖然將龍師的正統大義拱手相讓,卻也沒有安多少好心。”

  丹朱將死,其言也善,沒有欺瞞應龍,“不知道你背后的那些人是怎么做到的,奪了父皇的根基,讓你擁有了龍族始祖的血脈。”

  “這是你以蛇吞象,篡奪龍師基業的憑依,但反過來,卻也可能劇情重演。”

  “我屬意你來重建龍師,但最后你能否將之掌握到最后,不會被歸來的父皇重新奪回,徒作嫁衣?”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丹朱坦言,他也是有點壞心思的。

  他托付應龍,是敲打著小算盤,等應龍背后的幕后黑手費心費力的把龍師從死局困境中帶出來后,龍祖再殺回來,一口悶,龍師就物歸原主了!

  到那時,盤古爭奪,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這…多謝告知。”應龍深深的看了丹朱一眼,認真的點頭,“我會小心的。”

  “不過,你說的這么實誠,不擔心我使壞嗎?”

  “擔心,卻也不擔心…”丹朱淡笑,“龍師之滅,源于天庭和鳥師合流,局勢改易,火師云師處境將艱難…不拉龍師一把,誰來牽制鳥師呢?”

  “如果人皇目光短淺,斤斤計較,非要與殘破龍師爭一時之利,放縱真正的敵人,那就爭吧。”

  “反正到最后,是給我龍師陪葬的結局…我們也沒有多少可遺憾的。”

  “我死之后,哪管洪水滔天?”

  丹朱很灑脫。

  “倒也是。”應龍頷首,鄭重接過了丹朱遞來的事物,那是代表了龍師一脈相承的重器,是無上的正統大義!

  這是一枚玉璽,并不大,也并不沉重,卻是曾經龍師氣運的憑依。

  而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丹朱此來,已是帶著死志…既然是死,又哪里還會在身上帶著什么寶貝?

  能增強獻祭的,都已經燃燒…不能燒的,也都分給那些帶領龍師火種突圍生存的統領了。

  只有一個象征身份的印璽,是最后的遺留。

  看著應龍收下了玉璽,丹朱臉上帶著笑容,生命的光芒卻黯淡了。

  “唉…”他長長的嘆息,吐出了人生的最后一口氣,“這個時代,難啊…”

  “蒼生的路…在何方?”

  話畢,他溘然長逝。

  歲月激流澎湃,沖刷而過,丹朱的身軀化作了光,化作了雨,飄零四方。

  原地唯有一道黯淡的靈光,沉在了時光長河的底部,再無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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