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前世自個兒耍游戲時還沒覺得啥不對的。
基本傳統扮演類游戲跟龍字沾邊兒的一般都是稀有強力橙裝,為此開箱前不惜先把術士隊友坑死也在所不惜。
但換到現在吧...總覺的這什么龍皮甲之類的玩意兒,就和沉默羔羊里的人皮面具沒啥區別...
噢,可能還是有點兒區別的,畢竟這是自己沉眠時褪下來的,所以...更像是得腳氣時扣下來的死皮?
想到這里李維先把自己給惡心了夠嗆...
他最終還是沒能鼓起勇氣親手把這玩意兒給霜巨人小姐給送過去。
而是隨手寫了一封感謝信,然后讓正準備趕回集市上賣烤魚的蕾姆璐順路代跑了一趟。
在離開伊格那兒之后,李維又變形成了魚人形態,順道繼續參觀了一番澤蘭迪亞地下魔研所除了魔像工坊外的其他車間,這也是上次組團視察沒來得及干的事兒。
畢竟作為過來人,深知所謂的‘領導’視察,在一些光鮮亮麗的粉飾下往往都是例行公事,很難看出真正的問題所在。
這也是為什么一些后門、側窗成了班主任經常‘鬼探頭’的地方。
即便這樣做很容易給一些眷屬和員工造成心理陰影,但李維依舊還是樂此不疲。
‘哎,終究還是活成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樣子啊。’
李維嘴不應心的感慨道。
經過長達四十六年的擴遷和細化,整個魔研所和他記憶中儼然已經面目全非。
不過大致還是按照沉睡前的提議,根據不同的學科進行分文別類,又根據現階段不同的需求進度進行立項,組建臨時的開發小組,以應對某些加急需求。
就比如李維從蓓絲特娜那兒弄來的緊身衣,最近就被一批魔研學者翻來覆去鉆研了個透徹,也不知道那喪心病狂的場面若是被霜巨人小姐看到會不會找他李某龍拼命...
如今的魔研所光是魔導工業分類就分了軍工與民用,五大類兩百多個細項。
也許無論是與耐瑟瑞爾時代還是藍星那個磅礴動輒六千多個分支的現代工業都遠遠無法相比,但李維卻已經很滿意了。
因為按照伊格的說法,他們澤蘭迪亞僅僅用了不到五十年的時間,就已經走過當年耐瑟瑞爾近幾個世紀的路。
耐瑟瑞爾在沒得到那卷神秘的卷軸前,僅僅是個幸運的得到葉爾蘭精靈們信任,與其建立起了貿易關系,從而交換了些許魔法知識的小漁村。
也許沒有這些魔法知識作為探路的基石,他們也就不會發現那兩卷‘耐瑟卷軸’。
哪怕是在得到耐瑟卷軸以后,那種種神秘的知識也依舊被上層的奧術師們所壟斷,絕大多數魔導技術也很少會被民用化,這也一度導致耐瑟瑞爾長期處于階層分化狀態。
也許當時的奧術師們已經實現了讓整座城市升空,駕駛著魔法船開始探索其他神秘的位面,但下層的民眾也許依舊生活在落后的中世紀。
以他們貧瘠的智慧,根本無法想象那些高高在上的大奧術師們究竟在追逐些什么...又信仰著什么?
這造成了一種巨大的割裂。
伊格的老師曾經對他說:也許正是大奧術師們的這種‘傲慢’,才造就了那場‘悲劇’。
那群‘竊賊’如果懂得耐瑟卷軸的價值,也許...就不會干下那種蠢事。
他們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用鐵錘敲成一片片碎塊兒的,究竟是怎樣的無價之寶。
而耐瑟卷軸的接連遺失,無疑讓原本高速發展的耐瑟帝國陷入了停滯與迷惘,費林魔葵的出現,更是讓這種矛盾雪上加霜。
底層民眾唯一能夠擺脫這層階層桎梏的方法,就是像當年的夏多一樣,通過重重的考驗和篩選進入一些大奧術師們開辦的私立學院學習,并通過自己的科研成果來成為打動大奧術師們的敲門磚,以此成為對方的學徒。
如此,才能算是正式踏入耐瑟瑞爾真正的主流社會,享受到那個學者國度的紅利。
但那種概率,實在是太過渺茫了。
耐瑟瑞爾近五千年的歷程里,真正如夏多那樣自平民階層步入大奧術師行列中的,也僅有那么幾位。
更多的,只能是布萊德那樣出生豪門,從小就受到精英教育的學n代。
李維曾經就聽過一種有趣的言論,那就是往后的‘學二代’將遠比‘富二代’更加難以超越。
因為一般意義上‘富二代’也許享受到的,僅僅是財富上的繼承。
而‘學二代’不僅隨時可以進行知識變現,壟斷的教育資源卻是一般財富可能也很難實現的。
學霸大概率上還會再找個學霸配偶,而遺傳了他們智慧的后代,想要變得愚蠢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哪怕是一樣的應試教育體制下,別人生來就開了‘智商掛’,數理化一點就通,語地外過目不忘。
這樣的‘競爭對手’,無疑是令普通人感到窒息而絕望的...
耐瑟瑞爾帝國,無疑正是這種案例的真實寫照。
也正是因為有著這種前車之鑒,哪怕未來這種內卷化的進程難以避免,至少現階段,李維還是想將澤蘭迪亞的路撲的寬一點兒,多給普通人一些機會。
而這也是他為何耗費那么資源也要在整個澤蘭迪亞全民普及義務教育的緣由。
他不想走耐瑟瑞爾的老路。
就在李維思考著未來的規劃時,正好路過一個名為魔導軍工摩托的項目部。
不同于其他的小部門,這個曾被李維親自點名的項目無疑受到了澤蘭迪亞更多的資源傾斜,所以無論是場地還是規模都遠比其他項目顯得壯闊,甚至還有一條專門的冶煉鋼廠專門為這個項目部服務。
老遠就能看到被燒的通紅的鐵水自高爐中流淌而出,落入模具,分割,接著就能看到不少灰矮人用鐵鉗將這些燒紅的零部件鉗出,輪著鐵錘乒鈴乓啷的捶打著。
原本這一幕李維倒不是很在意,只是他竟然在這些鋼鑄部件流水線上,看到了不少卡文斯鼠兄貴的身影。
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四十多年極限戰鼠的衍生產物。
后來因為某些原因被李維陳睡前臨時叫停了。
但那批志愿參與龍眷騎士改造計劃成為極限戰鼠的卡文斯鼠兄貴們,李維也沒能狠下心來全部‘銷毀’。
雖然這些卡文斯鼠兄貴們干的活兒,大多是些機械化的下手工作,卻依舊引起了李維的注意。
因為這代表著這批卡文斯鼠至少能夠初步的能夠與灰矮人們進行交流,能夠聽得懂灰矮人技師們對它們規定的技術要求...
這個發現不知為何,竟是讓李維感到有些脊背發涼...
太快了...
要知道早期猿人從直立行走再到學會制造并使用工具,都不知道用了多少代的時間進化。
這些卡文斯鼠雖然是經由他們進行改造過,并教授他們如何適應智慧生物的社會,為他們所用。
但當親眼看到它們真的手持工具,像是學徒一樣懂得開始思考,會主動向矮人老師們反饋問題并革新自己的工作經驗時,這一幕依舊是有些令他感到震撼的。
帶著這樣的好奇心,李維緩緩的靠近了剛剛結束了與矮人技術工程師交流準備回到生產線上的那名卡文斯鼠車間組長,卻突然發現眼前這只卡文斯鼠有些眼熟...
于是在對方回頭時,李維抬起爪子,試探性的喊出了一個四十六年的名字:
“咕嘎!喳喳飛?”
這是他四十六年前蘇醒那次碰到的一名送餐鼠的名字。
那只聽到‘喳喳飛’的卡文斯鼠明顯一愣,似乎壓根兒不記得自己什么時候認識一名寇濤魚人,但對方身上的氣息,卻讓他有種復雜的感覺。
明明令他本能感到天然的敬畏,卻又忍不住的想要靠近。
于是抬爪指向自己的胸口,有些費勁的一詞一頓的問道:“誘、know喳喳飛?”
李維這才恍然想起,他上次和對方見面時,還是鼠人形態來著,現在卻是魚人形態,于是只好打哈哈道:
“咕嘎...yes!yes!”
“啊哈,那誘認錯鼠了,喳喳飛it's、我great、great、great、great祖父,he、are、die!die了好多年了...my、name,喳貝塔!打鐵的喳貝塔!”
那只兄貴鼠人臉上絲毫不見悲傷,反而與有榮焉的搓著自己的胡須道。
李維這才恍然,加爾文似乎曾經告訴過他,卡文斯鼠的平均壽命只有三到五年。而在一些惡劣食物欠缺的環境下,大部分卡文斯鼠甚至活不過兩年。
它們的一生就是不斷的找吃的,找尋一切可以下口的,保證自己活下去,然后交配,盡量繁殖更多的后代。
這原本是他們存活的唯一意義:
延續下去,哪怕愚昧無光,也要不擇手段的活下去。
直到...他們的到來。
打破了鼠人原本的平靜...
眼見李維不做聲,那只鼠人兄貴還以為他在緬懷自己的曾曾曾曾祖父,于是‘桀桀’的笑著,用那套繞口的‘卡普話’寬慰著李維。
說他的祖父曾經是他們家族最長壽的一位斯卡文鼠人。
是喳喳飛的出現,帶領它們家族走出了原本的愚昧與昏暗,找到了除了為‘主’奉獻血肉以外的意義。
說道這里,這只鼠人肅穆的雙爪合什,向某位未知的存在祈禱道:
“喳喳!(感謝加爾文冕下賜予我安寧!)”
“喳喳!(感謝加爾文冕下洗滌我罪孽!)”
“喳喳!(感謝加爾文冕下賜予我新生!)”
李維看著這只名叫貝塔的鼠人那虔誠的都快要冒出光的狂熱信仰,頓時于心中忍不住道:
‘你們別再喳喳了...再喳喳你們的加爾文大仙又要去修角了。’
李維忽然好奇問道:“咕嘎,喳貝塔,你有...夢想嗎?”
“夢想?”
貝塔撓了撓腦殼上稀疏鬢白的毛發,然后道說,他想在有朝一日看到矮人技師口中所謂的魔導動力技術能夠實現,能夠騎上自己流水線生產金屬部件組裝起來的大摩托。
自從它的曾曾曾曾祖父去世后,它的曾曾曾祖父有幸被征召進這個迷宮一樣的金屬工廠工作后,他們祖孫六代都在這條鑄模組件流水線上干。
親眼看著那一個個親手鑄造的組建拼接成大的金屬構裝物,卻沒能達到矮人技術工程師口中的技術要求而被廢棄。
所以他唯一的夢想,就是壽命將盡前,看到那一日的到來。
如果他看不到,希望自己的后代們能夠辦得到。
說著他指著在生產線另一只年輕些顯得有些木訥靦腆的斯卡文鼠人。
那是他的兒子。
說不定有朝一日,他們斯卡文鼠人,也能開上連矮人技師口中的那高達上百只鼠人的鋼鐵魔像。
為‘大角鼠’加爾文征戰那混沌的世界。
為‘滅世魔龍’掃蕩他的敵人們。
這一陣渺小卻又偉大的宏愿,聽的李維一陣沉默。
卡文斯鼠人無疑是一個很有潛質的生物,是一個被他和加爾文共同自蒙昧中喚醒的種族。
但正如造物主悖論那樣,這些此刻‘樸素’而‘單純’的斯卡文鼠人們,會一直保持他們此刻的‘本心’嗎?
在有朝一日發現澤蘭迪亞其實已經在暗中控制它們的增殖速度,看著這些他們用畢生服務的智慧生物依舊在吞食他們的同類會不會‘覺醒’出一些危險的想法呢?
李維不得而知。
他準備回頭問問‘斯卡文鼠人之父’,他們那位‘主’的看法。
就在李維準備跟喳貝塔告別時,卻是發現原本對自己的‘夢想’喳喳而談的卡文斯鼠人神情突然變得有些失落起來。
李維心中微動,不由詢問起緣由。
就看到喳貝塔突然有些惘然而痛苦的抱著腦袋,聲音竟是第一次變得有條理起來:
“喳喳...加爾文...冕下,我們,大角鼠,依舊,沒有回應我們。
“難道,我們,做錯了什么...”
這句話再次讓李維的神情變得有些凝重起來,然后詢問喳貝塔這種情況是什么時候出現的。
也不對啊!
難道加爾文以前還真回應過這些鼠人的祈禱不成?
這可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
以非神祇之身,卻行神祇之事,回應的還是這群思維紊亂的卡文斯鼠人...